杜緋燕握住他的手,這男人她是註定要辜負了。
晚上,頭等病房很熱鬧。杜謹明跟護士長拜託通融他們一天,讓他們使用電磁爐,然後他跟汪樹櫻忙著張羅姑姑的晚餐。
杜謹明當樹櫻的小助手,他好脾氣的讓汪樹櫻使喚,還不斷被罵。
姑姑跟沈大方好笑地看著這對年輕人。
汪樹櫻罵他:“唉,不是這樣啦,排骨的粉沾太多了,你看好——這樣,要這樣!”
“這樣對嗎?”杜謹明小心翼翼地照做,但他對烹飪有障凝,大大的手掌不是把粉沾了太多,就是抹不勻。
“你真是——”汪樹櫻火大了。“這麼簡單怎麼要講那麼多次?你看好嘛——是這樣,這些都不行重弄啦!”
“好,重做。”杜謹明好脾氣地照辦。
他們身後,沈大方跟杜緋燕已經笑翻了。
杜謹明聽到笑聲,回頭看,尷尬地又別過臉去,小聲地跟汪樹櫻拜託。“喂,姑姑在笑我了,好歹我也算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你可不可以含蓄一點罵我?”
“這個嘛……”汪樹櫻挺著腰,很驕傲地將兩塊沾好粉的排骨對著敲了敲。“我是不知道你在旅館地位多高啦,但在烹飪這一塊呢,你是這樣——”她比尾指。“遜!你被罵是應該的,為你好,才罵你。難道你希望第一次弄給姑姑吃的東西不及格?我是愛之深也責之切也——”
瞧她神氣的模樣,杜謹明真想掐她。他湊近她耳邊警告。“愛之深也責之切嗎?好,我記住了,晚上你完蛋了——”
汪樹櫻呵呵笑,不理他的威脅,趁姑姑在,能威風就儘量威他吧,哈哈。
杜緋燕也在跟沈大方講悄悄話。“這就是一物剋一物,我看謹明離不開那丫頭了,她治得了他。”
“我也是,我也是被治得死死的。”沈大方心有慼慼焉,把頭往杜緋燕身上鑽,被她揪著頭拉遠。
“不要裝小好嗎?你都幾歲了惡不噁心?”杜緋燕笑罵他。
飯菜煮好了。
大家圍著杜緋燕吃飯。
姑姑品嚐汪樹櫻跟杜謹明合作的“粉蒸排骨”。“唔——好吃,真好吃,肉好嫩,火候控制得剛剛好,贊。”
杜謹明看到這陣子都不吃東西的姑姑終於多扒了幾口飯菜,他好高興,好有成就感,原來做飯菜,看人吃得津津有味,這麼開心。
汪樹櫻還給大家煮了飯後的熱巧克力。
姑姑食慾很好,巧克力也喝光光。
大吃大喝完畢。杜緋燕躺平,跟汪樹櫻說:“那首歌,什麼花香飄來時,放給我聽——”
汪樹櫻照辦。
樂音清揚幽美,姑姑閉上眼睛,手兒在床上跟著輕打拍子。
她微笑著對陪在病床邊的他們說:“人生啊,有好吃好喝好聽的已經很夠了,如果還有喜歡的人在身邊,就是天大的福報。”她睜開眼,混濁的眼珠,環顧大家,一一瀏覽過親愛的人們。
“謹明啊,姑姑很高興。謹明啊,我想啊那邊會有好多花開著……我會跟你爸說的,說你遇到好女孩,我們不用擔心你了……大方?大方……”
沈大方趕緊握住她的手,姑姑把他扯近,在他耳邊說了悄悄話。然後大方眼淚落下來,他幫杜緋燕蓋好被子,她沉沉地睡了。
這時,看著杜緋燕平靜的睡容,他們都有預感,這大概是她最後說的話了。
杜謹明默默流淚,汪樹櫻緊握他的手,一直陪到最後。
姑姑在凌晨一時,平靜,安詳的,離開人世。帶著很感恩的心,很滿足的腸胃,去彼岸旅遊了。
農曆年假,臺北像座空城,餐廳歇業,馬路暢通,大部分人們都返鄉過年了。杜謹明籌備姑姑的喪事,照她的意思一切從簡。
他曾想過,他絕無法承受姑姑離世,他會崩潰。但是,也許是因為有樹櫻陪著,她每天都陪在身旁,幫他準備後事,加上姑姑走得那樣平靜安詳,他沒想象中痛苦,雖然也哭了一陣,但心情是平靜的。
汪樹櫻教他怎麼把紙蓮花摺好。因為聽承辦喪事的先生說,紙蓮花可以讓往生者脫離苦難,送往極樂世界。杜謹明沒有信仰,但聽到這說法,就堅持也要給姑姑折蓮花。
大過年的金紙店休息,還是葬儀社跟相熟的金紙店請託讓他們去買紙。折蓮花要用一百零八張印有經文的黃紙,折成狀似觀世音菩薩所乘的蓮座,手續繁瑣,老闆建議杜謹明買現成的,但他不肯,堅持自己折。於是他們在金紙店那裡跟老闆學折蓮花,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