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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卻漸漸冷滯了下去,最終化作了一抹慘淡。
面前這女人是有著長遠的未來的,——孩子養大了,接著娶媳婦,再接著抱孫子,逗孫子……瑣瑣碎碎的忙碌的一輩子,然而卻是安穩踏實的,看得到未來的踏實。
她卻沒有。
帛顏不自禁的在心底裡幽幽低嘆了一聲。
“我們走吧。”帛顏輕輕的去拉了一下還在逗著孩子玩的於太太的衣襟,輕聲道了一句。
於太太笑著和那年輕媳婦道了別,姑侄倆便慢慢走開了。而那年輕女人和孩子說話聲還充滿在她們的身後。
帛顏抬起臉來,兩眼茫茫然的望著前方,她能真切感覺到在自己身後那慢慢蔓延開來的空洞,——她的已經註定了的那空洞的未來。
“唉,女人長得太漂亮不一定就是有福氣。”姑侄倆默默走了一段子路,於太太忽然低低的喃喃輕嘆道。帛顏低著臉,默然不語。於太太瞅了一眼身邊的帛顏,又是低低的嘆了一聲。
出了醫院,門口停著幾輛侯客的黃包車,姑侄倆正要轉步走過去——
這時,忽有輕輕一縷風吹過,將帛顏隨意兜在脖頸子上的一條白色薄紗圍巾輕飄飄吹走了。
那煙霧似的白紗巾隨著風在半空中悠悠然飄飛著,正有一輛遠遠跑來的黃包車在這個時候停在了醫院門前,那白紗巾正巧是飄落在了剛從車上走下來的一個年輕小姐的腳旁。
這年輕小姐正是林韻柳。
她彎身去把紗巾拾了起來。抬眼一看,她見那掉落紗巾的女子正朝自己緩步走過來。韻柳站在原地沒有動。她只是默然的深深看著於帛顏,不知為何,從第一眼看見這年輕女子,竟似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
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遲疑間,於帛顏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韻柳便把那條紗巾遞還給了帛顏。
帛顏伸手接了過來,一面也是深深看了一眼面前這氣質不俗的年輕女孩。
“多謝。”帛顏輕聲道了一句。
“不用。”韻柳淡淡回道,隨即她便繞過帛顏,徑直往醫院走去了。
帛顏和於太太一人各坐了一輛黃包車。
當車伕拉起車子慢慢跑起來的時候,帛顏又回臉去,望了一眼正朝醫院裡走去的那個年輕女孩林韻柳的身影。
纏繞在脖頸上的那一條白紗巾垂披下的一角應著風輕輕飄飛,帛顏收回目光,緩緩轉回臉來,眼眸中一抹沉思——
對那個女孩,她的心裡隱隱竟似有一種說不分明的似曾相識的親近感
………【十一、緣分,輕輕牽起】………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著那一身白大褂。恍似另一個人。
攀著常青藤的長廊裡,她緩步朝他走過去。
過廊裡,有微風,輕柔的吹動著她柳色輕紗長裙,一點點掀起他剛剛掩在膝蓋上的那白衣的襟角。
秦瀟席側身站在那裡,並沒有注意到正朝他走來的林韻柳。
“在你們的眼中,病人也是分等級的,是不是?住在三等病房裡的病人就不是病人嗎?就不該受到我們該有的悉心照料?”
瀟席面前站著兩個女護士,瀟席正在正色跟她們說些什麼。
“方小姐。”一個護士眼尖,眼角里瞥見了正朝這邊走過來的方院長的女兒。
瀟席循著兩個護士的目光,這才警覺到自己側身後有一個女孩的身影,他不由得轉過身去,林韻柳剛剛停腳在他的眼前。
“秦醫生,那我們走了。”一個機靈些的護士趁機便道,一面去偷偷牽了牽另一個護士的衣襟,那一個護士立即會意,也道:“秦醫生,那我們去工作了。”
還沒等到瀟席開口說話,兩個護士已經忙不迭的轉身徑直走了。
“沒想到這些看護竟然會這樣的勢力,”瀟席轉臉去看著那兩個護士快步走開的背影,眉頭微微皺著,還在想著剛才的事,他低低嘆息著自言自語道,“病人在她們眼中居然也是分有等級的。”
“一個住在三等病房的病人想要喝一杯水,”瀟席一面這樣說著,一面輕輕嘆惋著黯然收回了目光,“把嗓子都喊得啞了。她們卻都——”
瀟席募然停了口。當他轉回了臉來,卻發現身旁的韻柳正深深的看著自己,而且是一種從沒有過地深視的眼神。他遲疑了一下。
“怎麼了?”瀟席看著韻柳。微笑著道,“是不是不喜歡聽我跟你說這些?那我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