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間並未瞧見心焦的母猴,看著幼猴無辜的圓眼珠,憐惜之心油然而生,她把幼猴抱在懷裡,輕嘆著。“算了,帶你回家吧,你跟豹兒的遭遇一樣,一出生就被丟棄了,別怕哦,我會好好照顧你。”
她將幼猴帶回草屋,用樹枝作夾板,然後搗爛了治傷的草藥替幼猴敷上,她見草藥所存不多,便決定去河谷的巖壁上再摘些回來。
相思細心地把幼猴用布包裹起來,安置在櫥櫃頂上,然後領著豹兒走出草屋。
一人一豹向西走到了屏風也似的大山壁,山壁下有座清澈碧綠的深潭,潭水連著峭壁之處,生長著相思所要的紫綠色藥草。
相思脫下鞋襪,涉過淺潭,俯身將藥草一株株摘下來,放進竹簍裡,摘了小半簍,她便蹲在潭邊,把藥草一株株放進潭水中洗滌。
陽光照射下,潭面光潔得有如一面鏡子,她望著水中清麗的倒影,下意識地梳理柔長的髮絲,想起舅舅常掛在嘴邊的話——“相思長得真美,若在城裡,相思必然是富家公子爭奪的姑娘……”
她失神了一瞬,徵徵地凝望著水中的倒影,自己的容貌真的美嗎?
想起舅舅,她屈指一算,舅舅已將近兩年不曾來探望她了,舅舅帶給她的米已經所剩不多,吃完了以後該吃什麼好呢?她陷入了沉思。
突然間,一陣細碎的土石如雨落下,擊入了水潭,相思大吃一驚,猛抬頭,看見一個雪白色的物體從空中直往下墜,由於下跌的力道太強,峭壁上的樹枝均被衝撞得一一折斷,隨即以驚人之勢筆直地墜入潭裡,潑喇一聲,激濺出幾尺高的水花來。
相思嚇呆了,震驚地瞪著漂浮在潭面上的白色物體,豹兒低吼兩聲,縱身跳進了水潭,張口咬住白色巨物,慢慢地拖回潭邊。
她終於看清楚那抹白色並不是動物的毛皮,而是白色的長袍,這個跌墜在她眼前的——是個人。
相思渾身緊張起來,打從五歲開始,除了娘和舅舅,她就不曾接觸過第三個人了,她的雙腿無法動彈,心中突突地亂跳,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是生是死,到底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她在心裡拚命地問自己。
豹兒舔了舔那個人的臉,那個人毫無反應,金錢豹的喉嚨中發出低嗚的聲音,低垂著頭走到相思身旁,輕輕摩挲著她的腿,也許牠心裡正奇怪著,為何相思凝立不動,沒有出現往常那種會趨前探視的反應。
良久良久,相思才深抽一口氣,慢慢地移動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個人,愈靠近,她才愈發現那人的身形十分碩長,很有可能是個男人……當她腦中飛竄過“男人”這個字眼時,她立刻停下步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那個人渾身溼淋淋,黏貼在身上的白袍已被荊棘石塊割得佈滿了無數血痕,衣衫盡裂,血絲仍一點一點地滲出,一頭黑瀑似的長髮披散著,遮住了那個人大半邊的臉。
相思彎下身,遠遠地伸出手去,屏息地撥開貼覆在那人臉上的頭髮,陽光照耀下的面孔,禁不住令她目眩神迷,這人面色蒼白卻俊美過人,最奇怪的是臉頰畔竟紋著一頭金色的豹。若說這人是個男人,又未免生得太好看了一點,心中升起的疑惑讓相思的視線不由得從“男人”臉上順勢溜下,緩緩掠過他的肩、胸、腹,溼衣緊貼在他平坦的胸膛上,肌肉繃得幾乎要裂布而出了。
這——肯定是個男人不會錯!
相思眉心微擰,慢慢地站起身走開,回到潭邊繼續洗滌藥草。
男人?這是多麼令她感到害怕的字眼,娘在瘋癲時連她也認不得,只是一徑悽慘地、反覆地狂喊著“薄倖的男人”,那是多危險的兩個字,害慘了她們母女,也害死了她的娘……
相思不禁渾身一凜,剛才她只不過碰了那個男人的頭髮,望過他一眼罷了,一顆心便像受了什麼壓迫似的喘不過氣來,她終於確定男人是危險的,她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嗅到了危險懾人的氣息。
相思發了一會兒徵,自顧自地一笑,輕快地洗好了藥草,伸足到潭中洗淨汙泥,然後慢慢穿上鞋襪,背上竹簍準備回去。
“豹兒,走吧。”她輕喚,看也不看昏厥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好似他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金錢豹不懂相思的心理,單純地按照慣例,準備將男人拖回草屋,因為相思對待傷重的動物一向如此,牠也一向都是這麼將動物給馱回去。
相思見金錢豹咬住那男人肩上的白袍,使勁地拖著,急忙揚聲高喚。“豹兒,別理他!”
金錢豹鬆口,呆呆望著相思。
相思索性上前扯住金錢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