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緋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慢條斯理地燒著楮錢,暈黃的菸灰和著火光飛騰而出,直至燒盡成灰,最後連那點火星也一併熄了,古緋依然久久未起身。
“姑娘,地上涼,小心風邪入體,您的身子再受不得了。”苦媽探身往假山外看了看,並無人發現,才小聲的對古緋勸慰道。
古緋當沒聽到,她在地上又跪了好一會,最後三叩九拜,才抬手示意苦媽扶她起來坐輪椅上。
姑媽為古緋扇了扇身上的楮錢菸灰,就聽她問道,“苦媽,我要報仇!我要讓他們所有的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聞言,苦媽一驚,她手還僵在半空,僵硬地轉頭看夜色下的古緋,吶吶無言。
那天晚上,苦媽一直守著古緋,眼見她閉眼睡著了,才起身準備去外間小憩一會,就見古緋渾身抽搐,面目痛苦的陷入夢靨之中,任憑她如何喊都無法自拔。
古緋確實是做夢了,她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這般清晰地夢見過去——她在黑暗中一睜眼,就又看見了墨卿歌那張傾城絕色的臉。
墨卿歌帶著高高在上的倨傲,俯視著趴地上的她,然後施捨螻蟻一般的道,“分家賤種而已,莫非以為被主家養了十幾年,就脫胎換骨了?真是可笑。”
她奮力掙扎,亦掙脫不開無形的桎梏,仿若她這一輩子就註定要被墨卿歌壓著,任她驅使。
她心中怨恨滔天,即便知道這已經是過去的事,那種錐心之痛一如從前,她甚至清晰的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每一件事。
果然,她又聽到墨卿歌再說,“你墨緋算什麼東西,易州小墨墨氏分家出來的雜種,那等天才的制墨天賦豈能浪費在你身上,只有我,只有我墨卿歌大京第一美人,才是墨氏主家唯一的天才……”
再次聽到“墨緋”這個名字,她胸腔起怒火熔岩,熊熊地恨不得將周遭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十年之前,你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有我墨卿歌就不該再有你墨緋,你怎敢同我這個墨家嫡長女相比,你哪裡比的上了……”
她心裡在怒吼出聲,可喉嚨卻說不出半個字音,她眼眸赤紅,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目眥盡裂。
“我偏生要你生不如死,而且這輩子也只能活在我墨卿歌的陰影之下……”
“對了,還有你那個長了副好皮相的廢物大哥,竟敢口口聲聲跟我說愛慕於我,簡直噁心至極,今日我就要讓你們兄妹二人知曉什麼是無間煉獄……”
不!
她喊不出聲,只能絕望地盯著面前墨卿歌那張臉,猩紅的視野中,她聽見墨卿歌一字一句的道,“生的這般勝過女子相貌的廢物,你們務必要給我玩死了!”
然後,耳邊便是此起彼伏的yin邪下|流笑聲,那些卑賤的護衛,用骯髒的手在她面前,嗤啦撕開大哥墨玄的衣裳,漫天飛舞的碎布中,她絕望到無底的深淵之中,從此暗無天日,再不能享有人世溫暖。
“你的命我會留著……”
“將這賤婢腿上的肉一片一片給我削下來,制墨,只用手就夠了!”
她清楚記得墨卿歌說過的每句話,以及雙腿傳來的劇烈疼痛,在這種疼痛中,她騰地一掙……
“姑娘,姑娘,可算醒過來了。”
苦媽那仿若被火燒傷過喉嚨的沙啞聲音在耳邊溫潤如涓涓溪流的響起,她緩緩轉動脖子,雙眸聚焦,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從夢靨之中掙脫過來了。
“苦媽……”她低低喚了聲,只這一聲就用盡她全身的力氣,整個人虛弱的像孤苦無依被遺棄的幼獸,脆弱又可憐。
“在,老身在,”苦媽拉高被子覆在古緋身上,一手又拿乾爽的方巾為她擦冷汗,“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古緋有氣無力地應了聲,她靠在苦媽身上,睜眼看著天青色的羅帳一動不動。
因夢迴過往帶來的苦痛此刻清晰的在她雙腿上蔓延,仿若那一場,連帶身體也有了自主的記憶,每夢迴一次,便痛一次。
良久,她指尖一顫,將過往所有的疼痛都品味一遍牢記之後,眸底生出凍人心神的狠戾,她就道,“什麼時辰了?天若亮了苦媽你去請大爺過來,就說我要與他做一筆買賣。”
13、條件
古緋醒來便再也睡不著,天還未大亮,為了讓古緋安心,苦媽將丹青喚起來做早膳,早早去大房那邊候著。
古緋一人坐在花廳外的簷下,看東方破曉發白,直至那抹浮雲漸然暈黃,她腦子裡卻止不住的想起大京墨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