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良莠不齊,大人真正能掌握的無非是當年在陝西剿賊時的舊部,左光先與曹變蛟二人耳。舍此之外,王樸奸滑,曾有殺良冒功的劣跡在前,白廣恩大人也統馭過,深知其人不可信。而吳三桂號稱是少年英雄,我觀他所為,無非是沽名釣譽。張廷麟等人前來寧遠,吳三桂迎來送往,開詩會,飽食飲宴,環列的名妓還是從京師專門請來,這樣的總兵大將,臨陣能奮勇無私乎?只有楊國柱還算是老將,但也是瞻前顧後,我看,也只能死節而已。這樣人各一心,戰力有長有短,大人還不能控制如意,皇帝還在北京廟算千里,大人你上受皇帝和兵部遙控,下受監軍和總兵,不能見機而作,因利乘便,指揮上就已經敗定了。再者虜方雖土地和人口少,但內無隱憂,百姓皆編為八旗之民或是為旗奴,高壓之下,無有敢抗者,是以雖小國,但能聚集大量糧草支撐戰事,錦州之圍已經近一年,虜方毫無退卻吃力之感,便是明證。此是國勢國力皆不如人,虜方如朝陽升起,而我大明卻處處烽火,七下冒煙,是謂國勢不如人也。如果不是在寧遠這裡與敵相峙,海運糧食與陸運都方便,依著兵部和那些書呆子的話早早到松山塔山一帶,多出一百多里的陸路糧道,大明早就拖跨了!至於兵員,八旗戰而能勝,二十年未嘗一敗,除了原本的數萬精騎之外,尚有蒙古騎射助陣,我方已經失一城,而虜方又有孔有德等人控制火炮和火銃,我方又再失一城,指揮不如人,國勢不如人,兵員亦不如人,老實說,我看不出來勝機在哪裡呢?”
這一番長篇大論說完,劉子政已經落下淚來。
他是兵事上的名家,所以洪承疇不惜在他面前長揖懇求,將他留在軍中,劉子政雖不掛名,其實大家也是拿他當兵事贊畫來看的。
可惜這一次,他是真的看不到一點勝機,而與洪承疇交情不壞,也不忍心拿別的話來糊弄,所以說開了頭,就一氣說了下來。
說到最後的時候,不僅洪承疇面色鐵青,四周幾個洪承疇的心腹幕僚都是臉上變色。
眾人有不少就想中途反駁和插話的,但劉子政說的無不是十分精到,根本沒有半點可挑剔的地方,眾人便是想插嘴,也是根本說不上話。
“老兄有何以教我?”
洪承疇原本是想大發雷霆,但看到劉子政的表情之後,他內心震動,同時,也是不是不承認,自己耽擱在寧遠,諸多借口,其實也是畏懼不敢戰而已。
現在不戰勢不可能,戰則必敗,為官二十餘年,為督師十二年,到如今,真的是他洪某人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麼?
在這種深深的絕望之下,劉子政的無禮和狂悖之處,洪承疇也只能選擇不計較了。
“唯有戰而不戰,方能脫此困局。”
劉子政也是早有定論,只是不把當前危局說破的話,他害怕洪承疇不會聽從他的建議,所以才有如此的表現。
“何謂戰而不戰?”
“大軍可以沿塔山,杏山,松山一線排開,大張聲勢,前陣不妨以少數精騎與虜騎交戰,縱不得勝,也不會吃大虧,而督師大人以塔山寧遠等城聯成一線,主力始終擺在寧遠不動,前陣稍有失利便後退,這樣虜騎無可埋伏,前隊縱敗,後有塔山和寧遠等城接應,不會出現被虜騎追擊百里而全師盡喪的局面……瀋陽一役,大淩河一役,遼陽,廣寧,皆是虜騎破陣,我軍損傷不大,而後數日後虜騎以精騎追擊不停,數萬人倒斃於數百里的逃亡途中,援錦一戰,大人若抱有必敗之心,充實後陣而虛前,縱敗,亦不過小厄而已,縱皇上一時見責,事後想明白了,大人也會不失榮寵,只有以此法,我大明還有吊命留一線生機的機會,舍此之外,再無他法。”
洪承疇聽聞此法,也是眼前一亮,但此法顧慮多多,最怕朝中的政敵拿來攻訐自己,皇上的耳根子特別軟,若是被下了詔獄……一時間,他也有不寒而慄之感。
特別是張廷麟就在眼前,若是這樣的戰法被張某人告到朝堂之上,朝中也是有明白人的,一旦被人群起而攻……
“如果大人不能用此法,那麼就得重前陣,不分兵,以堂堂正正之師駐松山一帶與敵相峙……請大人切記,絕對不能分兵。”
“前幾日總兵官祖大壽也有密函送達,也是勸本部堂不要分兵的話。”
“虜騎主力在十萬上下,還得留一些包圍錦州,我兵號稱十三萬,也有十萬上下,其中有數萬精銳,也和虜騎中的精兵差不多數字。這一仗,不分兵總還能拖延一些時日,可能會有變化,東虜也會疲憊,拖到秋後冬至,大家都打累了,可以收兵,錦州之圍可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