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柳鼻子下吹了吹,露出兩個酒窩,逗道:“香麼?”
“香!”
“還想吃麼?”
“還想吃!”
“那我再問你一句,事情辦得咋樣?”
“沒得說!”
“是好的沒得說,還是壞的沒得說?”
“是無可奉告!”
“哼,還是別吃了!”
唐蘭香十分堅決地把香噴噴的砂鍋豺狗肉端走了。河依柳只好乾瞪眼,恨恨地幹了一碗酒。
“不錯,趙公子是我劫走的,不過,他現在跟死人沒什麼分別。河依柳,我知道你急於找到趙公子一定有新的企圖,你現在一定很想殺我,你若是殺了我,趙公子從此就徹底地消失於人間了,你什麼企圖都不會得逞的。七天以後,如果他有神助般天大的造化還魂於世,你再跟我要人吧!”
這是臨別時,孤獨女鬼陳寡婦對河依柳說的最後一句話。
正是這句話,至此也沒讓河依柳琢磨透徹。
陳寡婦來無蹤去無影,做事詭異,全江湖人都知道,不知她對趙公子又能作出什麼神鬼才知道的事來。
江湖是個多事之秋。
孤獨女鬼陳寡婦亦是一個多事之秋。
不過,從陳寡婦的話裡聽出來,有一點令河依柳堅信:趙公子還活著。
只要人活著,一切都會迴歸到從前。
只是,“七天以後”——為何是七天?
難道這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懸迷?
河依柳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連河依柳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該怎麼對唐蘭香說,且說得清呢。
河依柳捶捶腦門,每逢遇有難解之事他愛這樣。
還有,他真的感到疲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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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赤裸的身子完全浸泡在熱水桶裡,這可能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事了。
河依柳早就想這樣了,直到現在才這樣做。
河依柳身子絕對壯實,沒有一塊贅肉,紫銅色的面板下是一塊塊、一條條蓬勃欲出的肌肉。他的全身尤似肌肉搭建起來的鐵壁銅牆,有多少江湖人想撞破它,又有多少江湖人被撞得頭破血流。
他的身上斜七豎八地分佈著大大小小的傷疤。大的三塊,小的無數。
河依柳對它們都可以歷歷在目,如數家珍。
它們就是江湖。
——一個絕對真實的江湖!
“吱呀——!”房門忽然開了。
令河依柳尷尬的竟然是她走了進來,
——老闆娘唐蘭香!
“既然你洗澡不鎖門,意思是隨便可以進來了。”唐蘭香道。
“沒皮沒臊的,男人洗澡女人莫進!”河依柳此時一點也不像一個精靈的江湖高手,分明是一隻驚慌失措的蠢貓。
“我讓大師傅又做了一鍋暖洋洋的豺狗肉,給你吃個夠。”唐蘭香從手中一個食盒裡掏出一鍋熱氣騰騰的豺狗肉放在桌上,“還有酒,也給你喝個夠。”又掏出一罈高粱酒。
真是一桌暖洋洋的酒肉,洗澡後能即時吃上這些美味東西,舒坦至極!
河依柳浸泡在熱水桶裡不敢起身,撇了眼桌上的吃貨,打趣道:“我不想幹活光想吃喝,你樂意?”
“想吃想喝你就吃吧喝吧,我也不問你什麼了,就是專門來給你送吃送喝的。我想過了,你河依柳不會說些做些無把握的事情。”
“那你轉過身去,我要出來了。”河依柳在熱水桶裡道。
唐蘭香噗嗤一笑,轉過身子:“我不看你。”
河依柳嘩啦從熱水桶裡竄出來,先去一邊把褲子穿上,待得想穿上衣,便感覺到有一隻極其纖柔的綿手突然輕撫在他的後背上,然後輕輕地摩挲著,摩挲著。
沿著他的肌肉,沿著他的傷疤,似乎在撫平這些江湖中的印記。
河依柳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陷入這樣一個深情萬丈的深淵,這比在江湖裡的任何事情任何時候都叫自己手足無措,一時間,不敢半點動彈,任憑那雙纖柔的手在自己的面板上游走,劃落。
在河依柳的記憶裡,這樣的情況只有小時候母親對自己才有的,飽含了多少的疼愛,溫暖,希冀。一想到那樣一種感覺,河依柳感到自己的心猛地由跳動變成了顫抖。
是驚恐還是肉麻,是噁心還是難耐?
都不是。
那是一種暖動,是一種理解,是迷途的羔羊又找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