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她的笑顏,好近。
孩子,不要為我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傷,活到這把年紀已經很夠我回味了,現在我只能向所有喊得出名字的神?許願,希望有一天,能再有個人陪伴在你身邊,這樣我就安心了……為何會在這個時侯想起祖母臨終前的這雷話呢?
為何是因她想起的?
雷觀月自問,卻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連自己都不能。
“爺非常喜歡笙歌姑娘。”
某天,正伺侯雷觀月喝藥的嚴長風這麼說。
完全沒有皺眉,一口氣吞下苦澀的藥汁,雷觀月優雅地擦拭嘴角的殘汁,紅銅色的眼半睞向親隨。
“我討厭女人。”他用世人對他的看法來回答。
“不,爺確實非常喜歡笙歌姑娘。”嚴長風加重用詞。
“我以為你是唯一知道我不和女人來往的原因的人。”雷觀月的眼裡浮現訕諷。
“因為爺最近待笙歌姑娘很好。”嚴長風說出自己的觀察。
“叫她打掃我的屋子算好?那我待你肯定不薄。”他到底怎麼看待事情的?
“或許爺自己沒注意到,您的神情就像棋逢敵手一樣的快樂。”身為親隨,隨侍在雷觀月身邊超過十年的時間,嚴長風很難不看出個端倪。
聞言,雷觀月略感不悅。
最近怎麼總有人注意到“他自己”沒注意到的事?
這是雷觀月第一次見到這種融合了皺眉和大笑的奇怪神情,偏偏很有她獨特的韻味。
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人。
似乎任何不協調到了她身上,都能和諧共處。
不搭調的名字,沒頭沒腦的說話方式,詭異的笑容,看似隨遇而安又有認真看待事情的一面,還喜歡過好日子!
衡量一個人個性的方式在她身上完全不適用。
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能夠參透她?
三個月……是不是有點短呢?
在他和祖母一起生活後,漸漸重拾自信,有一段時間甚至是太有自信了,認為自己有的是錢,從另一個角度看無法傳宗接代,未嘗不是一件方便的事,便和幾個歡場女子有過來往,後呆當然都不好。
無論是嘲笑還是背叛,他都一而再,再而三經歷過,所以嚴長風才會如此替他擔心。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煩躁的揮揮手,要他閉嘴。
嚴長風沒有放棄,“屬下願意相信老夫人說的,爺一定會再找到能陪伴終身的人,可笙歌姑娘……屬下不認為會是她。”
歡場女子不是談論終身的好物件,這點不會有人否認。
主子太害怕和有身分地位,以及和自己有同樣家世背景的女人來往,才會每每碰上這樣的女人。
他並不討厭笙歌姑娘,前提是她不會是任何潛在可能傷到主子的原因。
“我自有分寸。”雷觀月的語氣已經出現不耐。
“那麼半個月後,爺會考慮留下笙歌姑娘嗎?”忠心的親隨堅持要個答案。
“你何時起如此為我擔心了?”他邊說邊用眼神示意嚴長風撤掉桌上的藥碗,同時擺上棋盤。
再過不久,就是廉欺世要來下棋的時間了。
“從老夫人撿到我,給我一份能溫飽的工作、家庭的溫暖和麻煩的主子之後。”某方面來說,嚴長風實在不是個討人喜歡的親隨。
不過,正因和嚴長風生活在一起的歲月以及經過的風浪,雷觀月才信任他。
畢竟嚴長風向來為他好。
只是這次,他實在不喜歡這個為他好的建言。
“半個月後,送她離開長安。”雷觀月冷聲道。
終究,他選擇不會受傷,也無趣的那一邊。
第5章(1)
李唐 開元二年
三月十六
春夜如涼水。
廉欺世和雷觀月相安無事共處一室,一個喝茶,一個靜靜下棋。
無聲喝著自己泡的茶,雷府用的高階茶葉滋味有多溫順潤喉,若是平常,廉欺世定會讚不絕口,但是當她將杯子擱回桌上,小動物般的靈活大眼直視著和平常並無兩樣的雷觀月,一句話也沒說。
雷觀月一身玄色的外袍和同色的制裳,加上帷帽面具的全副武裝,是出門時的打扮,如今己過四更,他特意這身穿著打扮,自然是有其用意——在這個房間,除了他們兩人,很快還會有其他人出現。
三個月的期限,比想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