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男人的能力?
月色極美,她沉浸在柔和的光輝裡,恍恍惚惚,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這是京城月,還是宜城月……
薛齊聚精會神寫完一個大字,擱下筆,側耳傾聽。
夜深了,唯一的聲響是幾條街外的梆子聲,原來已是三更天了。
再聽片刻,主房那邊亦是靜悄悄的,妹妹近幾日來已不再夜哭,尤其今晚孩子玩累了,此刻她和孩子應該皆已安睡。
光是聽還不夠,他收拾桌面,吹熄燭火,來到廊下,往那兒看去。
每晚睡前,他總要確認主房一切妥當,他才能安心睡下。
過去,長夜漫漫,雖說有書為伴,但在掩卷之餘,面對一屋子的空寂,還是不免感到悽清寂寥,惶惶不知所終——而如今,每每聽到孩子們的笑聲,或是捉到她說話,心便落了底,感覺也踏實了。
才開了門,便驚見月光中孤立一條俏生生的人影,是她!
“啊,老爺。”他的開門聲驚動了琬玉。
“你還沒睡?”他這不是廢話嗎。
“有點熱,睡不著。”她又習慣性地低下了頭。
初春時分,夜涼如水,他尚且畏寒,她卻衣衫單薄,站在夜色裡?
在她低頭前,他捕捉到了她臉上的迷離恍惚,好似才從睡夢中醒來,不知方向。果真是睡不安穩,起來走走?
“你等等。”他隨即轉回書房,拿出一件保暖的長棉襖,為刀搭放在肩上。“剛離了床,小心彆著涼,穿了吧。”
“謝謝老爺。”她低頭攏緊寬大的衣襟。
“是為了去拜訪太師夫人的事煩心嗎?”他直接問道。
“老爺知道此事?”琬玉驚訝地抬頭看他。
“岳父前兩天告訴我了,其實,你早該說的。”
“我怕讓老爺操心,而且我姨娘說,這是妻子該做的。”
“我是該帶你去拜訪太師。”他語氣凝重。“可對他而言,這等小事不值得他挪出時間,而且他另有常侍婢妾,夫婦倆很難娶在一塊,我本想再過一個月,正好太師的母親做七十大壽,我再帶你過去拜壽,也能見到太師夫人,沒想到岳母倒先帶你過去了。”
“無妨的,早晚還是要見。”琬玉順便告知事情:“有關送澧郡王的大婚之禮,我已經請盧府管家打點好了。”
“去撤回來。”
“這——”
“皇室婚儀,自有宮廷用度,朝廷早有明令,不許官員送禮。”
“私下有交情,送禮也不成?”
“我跟澧郡王沒有交情,送禮過去,就是矯情。”
“可是姨娘一再交代,說是我爹說的,怕老爺您忘了。”
“恐怕是說我不懂交際吧?”薛齊笑了。“岳父那天也是這樣勸我。我告訴他,我當官的是不能拘泥,但也不能和稀泥,該有的送往迎來,我會做到,沒必要的,我也不會費神。”
“對不起,我錯了。”琬玉將頭垂得更低了。
薛齊發現自己的語氣過度嚴厲了,他並無責怪她之意。
“你沒錯。”他放柔聲音道,“是我沒留心,應該早點跟你說明我的原則,我官場上的事,讓我操心就好。以後就別再跟岳母出去了。”
“可是……該為老爺去的,我還是會去。”
“我不願你去那邊受委屈。”
琬玉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望進了月光下那對溫煦的眸子。
她相信,經由姨娘的加油添醋,再經過父親轉述,必然是將她形容成一個冥頑不靈的愚婦,既不懂輔助丈夫,也不知巴結應酬上頭的夫人,然後要女婿訓斥她一頓,好好教導她身為官婦之道。
可他卻說,他不願她受委屈?那麼,他又知道她受了什麼委屈?
“你該去的是正式典禮場合。”他又說明道:“像是太后皇后生日,需得命婦進宮拜壽,往往得耗上一整日,另外,同僚有長輩過世,孩兒娶親,這等人情世故不能免,都得請你費心。”
他諄諄說明,語氣和緩,像是個耐心的夫子,仔細解釋道理——何必呢?他只需以主子老爺的地位命令她,她聽話就是了。
說到底,他就是尊重她,可她又有什麼值得他尊重的?
“老爺,你為何娶我?”她終於問了出來。
薛齊不料她有這麼一問,微愣了下,隨即恢復了平靜神色。
“父親之命。”
“可你應該知道,我是江家被休的棄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