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你不怕其他朝官笑話你?”
“我娶妻,是你我的婚約,不關他人的事。”
可她值嗎?她值得這位溫文爾雅,篤實穩重的薛大人嗎?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被休的原因?”她用力扯緊交握的雙手指掌,還是不顧一切地問道:“看我七出是犯了哪一條?”
“當年江家朝不保夕,或許他這樣做,是為了保全你。”
“才不是。”
笑死人了,若那位四少爺能存有這麼一點點體貼,哪會讓她在短短時間內從甜蜜歡欣的新婚少婦成為深閨怨婦,繼而變成哀傷棄婦?
休書攤開來,一一數落她的罪狀:無溫順婦德,好逞口舌之利,不知尊重夫君,在江家有難時,未能共體時艱……洋洋灑灑寫了三大張紙,她甚至不知道只會鬥雞賭狗的浮浪公子竟有如此流暢犀利的文筆。
過往情傷刺痛了她的心,淚珠勒不住,滔滔滾落,她背過身,不願讓他看見她流淚。
“休書呢?”薛齊依然語聲平穩。
“我大哥撕掉了。”她身子微顫,他想看?這是她咎由自取。
“既是大哥撕掉的廢紙,不就是不想留的?你為什麼還惦記著曾經有過這封休書?”
淚,更是止不不住了,不是為了過往,而是為了身邊溫柔敦厚的男人。
打從新婚夜,他已經一再又一再地以言語和行動表示,希冀她安心,她竟還在這兒無理取鬧,徒然添惹他煩心。
絕不,絕不,絕不再回首過去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記得那個無情無義的負心人,她會徹徹底底將此人從心底抹去,忘了。
月明星稀,長空淨朗,聲聲低泣扯緊了薛齊的心。
他再也難忍她哭得發顫的身子,既然是妻子了,他也就大著膽子,雙手張開,輕輕將她攬入懷抱裡。
她帶著滿腔心事嫁了過來,尚且難以排解,又得為他打量家務,照顧幼小孩兒,試著摸清他和瑋兒的脾性,學著當官夫人,她承受了多少難以言喻的壓力?
那不盈一握的纖瘦身軀令他驚心不已,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小心地擁抱她,以手掌來回輕拍她的肩背,像是哄瑋兒似地。
“琬玉……”該說什麼呢?
“對不起,老爺,對不起……”琬玉埋在他胸前,只想先說出自己的愧疚。“我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是我疏忽,該跟你多說說話的。”
她不住搖頭,他一點也沒疏忽,他一直努力在跟她“多說話”。
吃飯時,他會主動找話題,而他會帶孩子來房間,也是想跟她多講一句話,甚至刻意看她在做什麼,藉口她縫製的新衣,要瑋兒親近她。
這就是所謂的溫柔體貼嗎?她真有福分得到這個男子的愛惜?
淚水狂湧不止,她已不知為何而哭,而是奢侈地緊挨這片她可以信任依靠的胸膛,盡情讓自己哭個痛快。
“唉唉,怎麼哭成這樣……”薛齊有些慌了,不住地拍哄著。
拍著,拍著,他手勢漸漸緩了,轉為柔柔地撫摸她的背部,再將她往懷裡抱緊了些,這是他所能做到的安慰方式。
想必她抑鬱太久了,不如讓她哭出來,宣洩掉那傷身的鬱氣吧。
夜幕低垂,金黃月光輕罩大地,萬事萬物皆柔柔和和的,靜靜謐謐的,她的哭聲也漸漸歇止,變成了埋在他懷裡的吸氣聲。
“老爺,對不起。”她終於抬起頭來。“我不哭了。”
“噯,瞧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三個孩子他還沒看過哭成這樣,倒是這麼大個的妻子哭得最像小娃娃。
他溫溫地笑了,掏出帕子,想為她拭去臉上的涕淚。
淚眸對上他溫煦的笑容,她這才發覺兩人貼著身體抱在一起,那突然感受到的體熱讓她不知所措,急忙扯下他正要抹上來的帕子,踏開一步,輕易便掙開他的懷抱,再側過身,胡亂地拿帕子抹臉。
他放下了心,安靜地凝望她那該是稱作“害羞”的動作吧。
這麼美的月色,這麼難得的夫妻獨處夜晚,他還想讓她開心些。
“我幫慶兒和妹妹取好新名字了。”
“啊。”
“既然瑋兒是玉字旁,我也讓慶兒和妹妹從玉旁,你瞧了。”他舉起右手,在月光中以食指比劃著,一橫,又一橫,一筆筆寫出一個大字。
“琛,這是一個好字。”琬玉眨了眨哭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