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只是尖利的刺痛,一波勝過一波,撕碎的支票洋洋灑灑地落下,冷子夕的眼中一剎那有不可置信的驚詫,只是一閃而過而已,林幼喜卻看出了她的無措,可饒是如此,卻全然感覺不到痛快,全然沒有因為這樣小小的反抗而覺得快慰,只是更加的痛,已經如此不堪,又何必死死捉著那一點點的尊嚴,為何不下賤到底,為何不下賤到底,雙手重重地捶打著太陽穴,只求能夠暈厥過去。
冷子辰,你不愛我,冷子辰,你只是在報復,你從來沒有愛過我,都是欺騙,一切都是欺騙,原來一切都是真的,原來你真的帶走了我全部的尊嚴和驕傲,肆意踐踏,讓我輸得徹底而狼狽,永遠沒有能力翻身。冷子辰,可是我是愛你的,我已經愛到收不回,你贏了,你大獲全勝,這結局,你滿意嗎,你滿意了嗎?
你已經將我的靈魂徹底揉碎了,踩爛了,生不如死了你知道麼。林幼喜一次次地在冰冷的洗手間哭得暈厥過去,又再度醒來。因為喝的是生水,一個星期後開始不停地嘔吐,吐不出食物來,胃酸,膽汁,血,命……一切都已無足輕重,一切都已經低賤到底,不值得珍惜了。
兩個星期後,蕭宇澤從上海飛來了瀋陽……這期間,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林林總總,遍地狼藉,不能一一言述。暑假很快結束,她的心死,人卻活著,收拾了行李,返回了上海,學校裡一切都如故,她放在冷子辰那裡的日用物品,都已經打包送了回來,攤在宿舍裡,冷子辰已經去美國了,新學期又開始了,大二,林幼喜,二十歲。
蘇歡歡和葉夢夢她們再也沒有提過冷子辰這個名字,大四的學生畢業,新一屆的學生來報道,來來往往,歌舞昇平,都道新人來,誰知舊人哭,一切都是一場空,一切彷彿真的只是一場夢,如果說還有什麼是值得慶幸的,只是,她醒了,並且,她還活著。
大二開學,林幼喜毅然決然,辭退了學生會的工作,埋頭讀書,在圖書館裡啃大部頭的著作,在外國人聚集的酒吧打工,學習美式發音,透過計算機等級考試,口語流利,依舊連年都是各種獎學金的金主,不需要任何人幫助提攜,她依然可以成績優異,只是沉默寡言,只和宿舍裡的幾個女生有交流,大部分時間,形單影隻,來去匆匆。
有男生或懷著好奇,或真的懷著綺思,試圖接近,迎上她死水一般的眼睛,只能退縮。
空閒的時候,她去見了羅素,那個已經不認識任何人的瘋女人,那個父親臨死前託付給她的女人,那個毀了所有人幸福的女人,林幼喜透過醫院,主動聯絡了冷昊天,自報家門,接管了羅素的監護權,將她轉到一間郊縣的醫院,她們母女,從此和姓冷的男人再沒瓜葛!
冷昊天那時身體已經不是很好,並且知道林幼喜的身份,早在冷子辰陪她回落葉鎮,冷昊天就已經知道了一切,對於過往,他只是後悔莫及,但是卻知道林幼喜與她母親略有不同,她對於金錢和物質有著天生而來的敵意,這樣的女子,強求不來,隨她們去。
他的健康狀況,也已經不容許他再操勞,從此,生死各自,愛情,是隻屬於青春年少時的奢侈,歲月流去,一切都不再回來。
林幼喜一邊打工,一邊照顧母親,一邊繼續學業,三年時候,勞碌如螞蟻,沒有一絲休息,畢業的時候,她瘦得只剩不足四十公斤,正是程卯所見的那般,悽慘的白,眼中的堅強和固執,卻不容人忽視,歲月和生活,將她打磨成一個無堅不摧的女子,稚嫩的肩膀,擔負起重重的負擔。
唯一避諱的,只是回憶。
參加了畢業典禮,就徹底和所有大學的同學切斷聯絡,換了手機號碼,換了電子郵箱,甚至連大學時代的導師都聯絡不到她,可謂是揮毫斬斷,不留一絲後路。
再後來,面試進了現在這間外貿服飾公司,一直做了兩年多,兢兢業業,埋頭苦幹,加班加點,現在是業務經理,獨當一面的商務精英,高階白領,奔走在城市的煙波浩渺之中,行色匆匆。
二十五歲了,一個人,沒有再戀愛過。外人看來,她還年輕,事業小有成績,容貌端莊,行為有度,只是心裡的傷,無人可及,生活在都市裡的男男女女,哪個心裡沒有一些瘡疤疼痛,只是,每個人都懂得偽裝,外表看來,都是幸福平定的。
我們,遲早都要紮根在自己的土壤裡,尋一個合適的人,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深愛的那個,不管自己是不是對方深愛的那個,愛情和生存之間從來沒有對等關係,享受了幸福,承受了不幸之後,日子總歸是要繼續,誰也沒時間一味地療傷修養,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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