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腳的地方,找個穩妥可靠的人,延續生命,一輩一輩,繁衍不息,如冷子夕所說,這,從來不是什麼難事。
星期一早晨,林幼喜把家裡鑰匙給了範芝芝之後,落荒而逃,就再也不敢回那個自己住了兩年的小窩了,她已經將回憶和現實搞得七零八落,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了,冷子辰他還在五年前的夢裡不肯醒,那就讓他自己去做夢吧,而她不能不醒,她不得不醒。
這一整個星期,林幼喜到處找地方睡覺,今天在蘇歡歡那過一夜,明天在葉夢夢那湊合一宿,後天又纏著孫美,然後是劉瑩,反正能叨擾的人都叨擾了一遍,都折騰一回,所有人都功德圓滿,立地成佛吧。
64,羅素
星期六,林幼喜坐長途汽車去郊縣,看望羅素,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那個故事中的女人,林幼喜和羅素長得非常的像,只是羅素多了幾分妖媚,雖然已經年近五十歲,面板依然是白皙的,隱約可以看出青春年少時的風姿美豔。
林幼喜幫她洗了個澡,然後在陽臺為她吹頭髮,羅素這天的精神狀態不錯,眯著眼睛看著窗外花園中的景緻,陽光柔柔照在她的臉上,竟泛著幾許慈祥和寧靜,青春時期的瘋狂和狼狽過後,歲月在臉上蜿蜒爬過,只留下淡定和從容。
“媽,我最近很忙,沒怎麼來看你,對不起哦。”林幼喜關了吹風機,輕輕地伏在羅素的耳畔說。
“對不起哦。”羅素扭回頭,張口說話,順著嘴角流出一道口水,這才看出她是個瘋子,瘋癲到了骨頭裡,護士小姐端著托盤進來說:“林小姐,太太該吃藥了。”
吃了藥,羅素的腦袋漸漸昏沉下去,林幼喜扶她躺在病床上,靜靜看了她一會兒,那是一張如此熟悉相像的臉,她的回憶中,卻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的形象,她不曾給過她母愛,甚至,她給她的,只是不盡的羞辱和傷害。
林幼喜並不愛羅素,可是林幼喜繼承了父親的善良,她亦沒有恨,她只是在盡一個女兒該盡的義務,替自己,也替父親,照顧她。然後她去找主治醫生聊了會兒天,付了下個季度的看護費用,就離開了精神病院。
冷昊天和羅素離婚後,羅素拿了一大筆贍養費,一個人落魄地回國,日夜思念,精神崩潰,不停墮落放縱,沒多久,錢被騙光了,她發病了,病得越來越重。冷昊天託人把她送進精神病院,幫她交看護費,交了很多年,直到幾年前林幼喜突然出現,接手這一切,冷冷地回絕了冷昊天的資助。
這些事情,遠在美國的冷子辰都知道,可也就是知道罷了,這是林幼喜和他之間的雷區,羅素是被他逼走的,如果他不那麼固執地逼父親和她離婚,她不會淪落成這步田地,可是他又有什麼別的選擇,他只是出於一個兒子應有的反抗,羅素插足別人的婚姻,那她是咎由自取,他從來不曾同情過,可是直到認識了林幼喜,直到愛上了林幼喜,他才能夠反思,愛情本身是從來不容人置疑,但事已至此,上帝也無力扭轉他們所有人的錯了。
究竟是誰錯了,或是是誰錯得多一些,是冷子辰,還是羅素,還是冷昊天,亦或是無辜的林幼喜,這無從對比,難道是愛情本身犯了錯麼,而愛情,從來都沒有定論,誰都無法逃避它,一旦陷入,就無法逃避一錯到底。
幾個月前,參加完蘇歡歡的婚禮,有一次去看羅素,林幼喜告訴她,冷昊天已經死了,羅素的表情很呆滯,不停重複著:“死了呢,死了呢。”然後手舞足蹈地蹦跳著。
做個瘋子有多好,不會難過,不會傷心,忘記了曾經的愛,也不會再記得恨。羅素,親愛的媽媽,你給兩個家庭、這麼多人帶來了不幸,不過還好,現在你自己是幸福的。
看著你幸福,衣食無憂,溫飽無缺,做女兒的,大概也只能選擇同樂。
回程的路上接到蕭宇澤的電話,他在電話裡說自己最近衰神纏身,要找個人聊天去去晦氣,林幼喜不禁笑出聲來,下了長途汽車,直接打車,去了蕭宇澤家電腦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蕭宇澤大概等了有一會兒了,手邊的咖啡已經沒有熱氣,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他自嘲說幾天前,早晨上班,開車睡著了,親吻了前面車輛的臀部,險些沒和林幼喜一樣,腦震盪。
林幼喜知道他沒什麼大事,笑著坐下,點了一杯熱巧克力,輕輕地攪拌著,許是走得熱了,衣領的扣子散開一枚,露出一塊綠色的玉墜子。
“聽說上個禮拜有警察突襲了你的家,搜出了一個跨國集團大總裁,於是你這個禮拜沒地方住,到處求人留宿你?”蕭宇澤促狹地說,雖是玩笑,聲音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