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抹。他就像小孩子盼望過年一樣,盼望著老婆的大駕光臨。我有些發笑:
“真是個浪漫主義者,乾脆買束鮮花?都老夫老妻了,神情還像個新郎官巴望著轎子船的樣,呵呵。”
王木匠故作神秘,頂了我一句:“你小把戲,懂什麼?”
木匠跟房東借了輛舊腳踏車,一溜煙去車站了。
在鳳城打工的三圩木匠有五六個,活計少的時候,他們單兵作戰,各自為政;多的時候或者接到個像樣的“工程”,他們便迅速集結起來,像螞蟻接到同伴的呼喚、搬運食物一樣迅速。木匠就是那隻呼朋引伴的螞蟻。我對木匠很是尊敬,不僅是因為他的聰明,更重要的是因為他的凝聚力、指揮才能。他有非凡的領袖氣質,關鍵時候能呼風喚雨,一呼百應,這是他的木匠事業蒸蒸日上的重要原因。最近他在蓮花小區攬了不少活,“工程”巨大,憑他和永貴的力量完工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有了這幾個老鄉,木匠心裡有底了。木匠的統籌法學得很好,能根據業主的對“工程”速度的需求來安排人員的多少,統籌兼顧,儘可能提高工作效率。木匠們似乎缺乏*意識,沒有投票沒有選舉更沒有民意調查,心甘情願地就確定了王大富是他們中的領袖,聽憑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在鳳城的三圩人會思考會琢磨的不少,但深思熟慮後能果斷出擊的不多,木匠應該算一個。這和他打麻將的風格一樣,聽牌了,就要敢於向前衝,“要錢用,向前衝”嘛,勇往直前,蹈死不顧。這次木匠出擊的是幾個拆遷的地方——鳳城市政府提出“三年再造一個新鳳城”的口號,拆遷是遍地開花。木匠瞄準之後,把一些舊門窗 、舊傢俱用買廢品的價格買下來,運到三圩、安豐農村去賣。木匠有自己的觀點,世上沒有真正的廢品,只是暫時放錯了地方,農村有許多舊房子翻新,這些用得著。
徒弟永貴也是個放錯地方的廢品。收永貴為徒確是木匠的高明之舉,雖說永貴上學時成績不咋的,但確實聰明靈巧,是塊做手藝的好料子。就像當年的木匠一樣,永貴的木工活一點就通,幹活還不惜氣力。可能是受他在溫泰的舅舅影響,這小子還很有商業頭腦,木匠的許多靈光一現的想法就是他點撥的。木匠也不是個吝嗇的人,除了毫無保留地傳授手藝,供他吃喝,還開他三百元工資,吩咐他,讓他攢起來,以後回三圩砌房子娶婆娘用得著。
王木匠告訴我,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手漏,聚不了財,痴迷彩票,一買就是十多塊。這多幼稚啊,想中個五百萬,癩蛤蟆吃天鵝肉,這不是指望太陽從西邊出來嗎?
田嫂帶了不少東西,除來一些衣服外,還有一袋大米,一籃子草雞蛋,三斤黃鱔,五六斤小螃蟹。
晚上,桂才不上自修,王木匠一家請我和永貴吃晚飯。田嫂有點不好意思:
“沒帶什麼,這幾斤小螃蟹小是小,倒是大河裡的,蠻實惠的。”
清水煮好後的“無腸公子”端在了桌上,紅紅的,還保持著張狂姿勢。蟹膏把蟹殼撐開了,露出了鮮紅的蟹膏,確實不錯。田嫂把醋 、生薑末、醬油、味精調好了,大家沾著吃。
水鄉人都知道,螃蟹分為三種,塘蟹、小河蟹、大河蟹。大河蟹品格最高, 大河裡水流動,水質好,螃蟹食性雜,個頭大。前幾年,我的同伴在三圩鎮大碼頭洗澡,從河裡撈出個碩大無比的毛竹頭,居然有個大螃蟹龜縮在裡面,張牙舞爪 。劈開毛竹後,螃蟹重達二斤八兩,大蟹長期寄身於竹筒裡,身體稍有點變形。同伴賣了一百五十元,羨煞了他人。
“西風吹,蟹腳癢,金秋正好吃蟹香”。桂才咕嚕著從什麼作文書上看到的句子。沒有紅膏大蟹,吃些這些地道的水鄉河蟹也不錯了。王木匠很高興,喝著大麥燒,輕輕敲著碗的邊沿,按著節奏唱著一首老歌:
“山清水秀太陽高,好呀嘛好風飄,小小的船兒走過來,她一路搖而搖——”
我知道,王木匠的喉嚨不錯,他是三圩鎮的文藝人才。三圩鎮是個文化氛圍很濃的鄉鎮。每年春節都有群眾文藝表演,木匠和田嫂都有副好嗓子,田嫂的高音特別出色,他們都曾經是鎮文化站的臺柱子。
小時候,我清楚記得,文化站節目彩排,木匠和田嫂演唱《夫妻雙雙把家還》,木匠故意把“我挑水來,你澆園”唱成了“你挑水來,你澆園”,吃了田嫂一頓鼓槌般的粉拳,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晚飯吃得很快,王木匠吩咐了幾句,打發永貴走了,又回頭對我笑著說:“這幾天桂才和你擠一下。”我看到木匠有些怪異而神秘,這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