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木匠有了新的工程,準備躍躍欲試大幹一場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第 16 節
該說說貴鎖了。
雖然都是三圩的,但我和貴鎖以前幾乎沒有接觸,當然知之甚少。我對貴鎖的瞭解,都是從王木匠的嘴裡。酒桌上的王木匠什麼都談,當然少不了老同學。
三圩來鳳城打工的,貴鎖算是比較早的。 十八年前,他曾是我們鎮上的驕傲,三圩高中的頭號種子選手。那時,三圩高中辦得紅紅火火(七年前才因生源銳減撤併到安豐中學,這是後話),升學率很高,在興化農村中學中數一數二。貴鎖不僅成績好,而且動手能力強,喜歡小發明小創造,深受老師喜歡。老師們斷言這孩子前途無量,考個名牌大學十拿九穩。誇張點說,貴鎖的一隻腳已經跨進了大學的門檻。
和王木匠的“早熟”不同,他屬於“開竅”晚的,在班上他和木匠屬於“一靜一動”,兩個極端。當木匠像忙碌的蜜蜂一樣,在女孩叢中飛來穿去的時候,他一般都是靜靜在一旁看書學習。看來這和家庭教育有關,在農機廠工作的父親對貴鎖要求很嚴,常用“稻垛子堆到屋樑,不抵大會上表揚”之類的話敲他耳邊,常講“懸樑刺股鑿壁偷光”之類的故事激勵他。事實證明這些傳統教育還是有效的,三圩中學的喇叭裡經常傳出“向姚貴鎖同學學習”的號召,貴鎖成了三圩中學學生的偶像、目標。所有的三圩人都相信:姚家要出個狀元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臨近高考的前四天,貴鎖的父親突然中風,生命垂危。貴鎖知道父親有血壓高的毛病,不知道這麼嚴重,這可是節骨眼上啊。“天怕烏雲地怕荒,人怕疾病草怕霜”。怕也沒有用,攤上了你,你就認倒黴唄。貴鎖是個孝心兒,少不得操勞忙碌,身心疲憊。進了考場,貴鎖心還在醫院裡。心猿意馬怎麼能行呢?結果當然是發揮失常,名落孫山。老師同學惋惜不已,家裡人更是遺憾萬分,貴鎖本人就不必說了。但木已成舟,沒辦法了。別人安慰他,他比別人看得開,化用了一句《雷雨》中魯侍萍的臺詞回答:“命,不公平的命啊——”
許多人建議他復讀。據說,當時我們三圩高中的林校長還特地登門動員,承諾願意免去一切費用,貴鎖婉言拒絕了,考上了又怎麼樣呢?
落榜的打擊更讓貴鎖的家庭雪上加霜,父親身體更不行了,風中的蠟燭一般,苟延殘喘,命在須臾。為了家庭,他頂替父親進了我們鎮的農機廠工作。 查閱資料,刻苦專研,貴鎖終於自學成才。貴鎖很巧,車工、鉗工他都能拉得出,打得響。刨、削、銑、銼都有板有眼,有模有樣。很快,他成了農機廠的大師傅。
就像後來的三圩高中一樣,農機廠紅火一陣後,很快疲軟倒閉了,貴鎖沮喪著回到家。為了生活,他打通了自家牆體臨街的一面,做了個老闆,賣起了鐵鍬釘耙等農具。但是,生意並不好。
貴鎖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六年前,他跟著三圩的打工潮來到鳳城的溫泰市場做小百貨批發生意,又不很順利。失望之餘,他看到了興泰機械廠的招聘廣告,他報了名,一路過關斬將,終於如願以償。改制後的新興泰機械廠用人很靈活,廠裡和他訂了合同,交了保險,他成了正兒八經的城裡人。單位很是器重他這樣的人才,騰出幾間廠房給貴鎖安了個臨時的家。貴鎖完成了從商人到工人的轉變。
農村人做事求穩,喜歡給自己留條後路。做生意時,翠芳貴鎖一起忙,現在生意不做了,翠芳只好繼續回家務農,一茬農活等著她呢。再說,她也不太喜歡城裡:車子多,汽油味嗆得人噁心;樓房多得讓人心中憋悶得慌,鄰里之間還老死不相往來,更不要說打個麻將什麼的了。
貴鎖心靈手巧,沒事的時候總喜歡拿個萬能表電烙鐵之類鼓搗鼓搗。同事的家用電器有什麼小毛病,他總是能幫忙修理,這讓他在廠裡的人際關係很好。生活安逸了,貴鎖心裡卻空蕩蕩的。萬家燈火之時,他常常有種“斷腸人在天涯”的滋味。他思念他的翠芳、家人,儘管在家時他嫌翠芳嘮嘮叨叨,現在倒希望翠芳在他跟前嘮叨,那怕說一兩句悄悄話。當然,他更想的是翠芳的身子,畢竟他也是人。想得厲害的時候,他好像自己是塊封閉在瓶裡的白磷,一開啟遇到空氣 ,就會燃燒反應。貴鎖身邊也有一些善解人意女人,看他的時候,目光中似乎多了點什麼,他心如止水,毫無所動。不過,有個女人讓他心動過,她叫梅蘭。嚴格地講,她還不是女人,是個大姑娘。女人是興化一帶對已婚女性的稱呼。
梅蘭進廠比貴鎖早兩年,但她卻是貴鎖的徒弟,你不能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