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打電話給她,慌慌張張的,說是那天送來的孕婦突然早產,情況很不妙。
流年洗臉刷牙為了讓自己清醒一點,急匆匆套了一件大衣就往外衝。現在這個時候怎麼才能打到車,沒有公車,沒有地鐵,她要怎麼過去。
電話打給徐景平的司機沒人接,若是去麻煩程灝,他還要去趕飛機。流年握著手機在手裡都發燙了,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求助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程灝的電話只響了一下就接了起來,流年只顧問:“你在哪兒?”
程灝的聲音透著擔憂,他似乎在跑步:“你怎麼了,這麼晚打電話給我?”
“叮”一下,電梯門開啟,流年低著頭往外衝,不巧撞上了人。
程灝的手機還擱在耳邊,微微喘氣,錯愕地看著直接撞出來的流年。流年俱是一愣,等不及解釋,她趕緊把程灝往外拉:“你的車還在嗎?趕緊送我去醫院。”
她在車上跟程灝解釋醫院的事,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有提程灝為何大半夜還在她家樓下的事。
趕到醫院時已經一片兵荒馬亂,病人家屬擠在走廊裡,各佔一邊,護士推著推車都沒法走。馬哥不用上陣,和主刀的婦產科醫生在商量著對策。一見她來就長舒一口氣:“好了好了,我們的護士精英分子也來了。趕緊準備準備進手術室吧。”
“為什麼要拉我上啊,病人不是早產嗎?讓助產師上才對吧。”
“她這樣還能順產嗎,順產大人小孩都危險。家屬要求的,剖宮產。”
流年大驚失色:“開什麼玩笑,剖宮產!不怕癌細胞轉移嗎?她這樣的情況根本就不適合生孩子,那不是拿她的命開玩笑嘛!”
“這是家屬要求的,病人也同意,只要孩子,其他都不管。”
“這開什麼玩笑,她現在癌細胞都轉移到肝臟上了,一個弄不好就要出人命的。況且這剖宮產橫切面太大,縫合難度極大呀!”
“所以才要喊你來嘛,我們全院護士當中就屬你手法最快最準。趕緊跟我換衣服去,病人還等著呢,痛得叫喚了半天了。”
流年換手術服洗手消毒,病人打了全麻,很快睡過去。每個人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失手。
方梓言輔刀,以防意外。孕婦瘦的只剩薄薄的一層肚皮,手術刀輕輕一割,就可以看到膛內,癌細胞已經轉移,肝臟上層層疊疊的堆著一個個像水泡一樣的囊腫,大有向別處蔓延的趨勢。直腸腫的堆在一起。
子宮壁也非常薄,主刀醫生的額頭出了一層汗,跟刀護士擦了一次又一次,流年知道這艱難程度。
人群發出一陣艱難的呼聲,幾個雙手立刻小心協助醫生慢慢摸索嬰兒的腳,一點點往外拖,儘可能不去碰到子宮壁。
當嬰兒頭朝下被豎起時,終於發出一聲嘹亮的哭喊。這對於經常接生的醫護人員來說都萬分珍貴,簡直是福音。
流年利索地穿線,無影燈在她頭頂照出一片白光。嬰兒是出來了,母親的罪還沒受完。先縫合子宮,這本身就是很大的挑戰。
那慘不忍睹的腹腔讓她忍不住手抖,幾隻手幫她按著縫合口。她必須速戰速決,左手按住抖動的右手,這時醫生都不敢下臺,那麼多人指望著她手裡細細的針。
深呼吸,避開腫瘤處,她努力摸索著那一層薄皮,難以攏合,更難以下手。第一針下去時她的手總算恢復正常,心跳逐漸放緩。手起手落,穿過面板,像針穿過氣球的感覺,易爆易破。她的手指翻飛,合攏傷口,最後打上一個完美漂亮的結,剪刀一動,剪斷多餘的線頭。
歡呼聲頓時響徹手術室,做完最後的清理工作,終於結束。
嬰兒先被抱出去做檢查,雖是早產兒,但情況還算不錯。
只是有人未必滿意,因為這是一個漂亮的小公主。
流年拖著肩膀走出了手術室,涼風撲面而來,摘掉帽子,甩甩頭髮都甩的出水來。照例是洗澡換衣服。婦產科的老護士和她一起,開玩笑說她快以醫院為家了。
她真的累極了,需要找個地方睡一覺。今天晚上她是不打算回去了,已經凌晨四點多了,七點就要上早班。
天台上的門開著,她慢慢踱著走過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要被抽空了。冷風呼呼吹著,流年攀著玻璃門上的把手蹲下去,額頭抵著堅硬冰冷的玻璃,長舒一口氣。
一雙手將她從背後穩穩托起來,帶著她熟悉的菸草味和淡淡的薄荷味,柔軟的西裝墊肩剛好夠她將臉靠上去。
程灝的手很暖和,貼在後背,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