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尊貴的頭顱,說:“要這麼講也行。”
“傅一睿,我應付其他人已經很累了,咱們這麼熟的朋友就甭來這套虛的了吧。”
“但你看起來好像,”傅一睿想了想,謹慎地說,“很難過。”
我扶額,坐了下來,認真對他說:“我沒法不難過,失去孟冬,是很難熬的一個過程,其難過程度可能要超出你們所有人的預設,但是,”我停了下來,把兩隻手交疊在桌面上說,“但是,就是因為難過我才不願意表演,不管是表演痛失所愛的未亡人還是慘遭背叛的痴情人,我都沒有興趣,孟冬終究是喪失了,我終究是,徹頭徹尾地失去了他。”
我心臟的位置浮上來強烈的痛楚,令我不得不中途歇息,傅一睿一言不發抽走我手中的咖啡杯,換上一杯熱的白開水。
我道了謝,喝了一口,這也是個下午,秋季嫵媚慵懶的陽光穿透陽臺的玻璃門,然後拖長腳步旖旎迴旋著不願離去。但光線已經分外柔和,我記得孟冬說過,這樣的光線最適合拍照,一年之中,一天之內,只有這個季節,這個時刻與眾不同。
但孟冬終究是喪失了,我再也找不回他。
我眼眶乾澀,喉嚨發苦,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對傅一睿說:“整件事的弔詭之處在於,沒人真正關心失去了孟冬對我意味著什麼,人們只是按照他們的好心虛構我失去了什麼,一個未婚夫,一段愛情,或者一個本來可以建立的家庭。於是就這段時間,每個知道我們倆那點事的人都試圖來安慰我,甚至連網上素不相識的人也給我發電郵,寫悲悲慼慼的悼念文章。知道內情的看我眼神就越發古怪,彷彿我成了這世上最值得憐憫的寄生蟲,暗地裡孟冬的親戚好友分成兩派,一派認為要將孟冬變心的事告訴我,一派堅持怕我受打擊太大,最終他們達成一致,不知道怎麼辦,於是給我送來這張最後的照片。”
“葬禮那天我出了那件事,就沒去,後來他爸媽知道了親自找上門,老太太見了我第一句就是抱著我嚎啕大哭,說冉冉你今後怎麼辦,是我們家冬子對不住你,你說我能怎麼辦?我不得不陪她乾嚎,那感覺真是糟透了。”
傅一睿坐在我對面,認真地聽著。
我忽然洩氣了,不耐煩地揮手說:“反正就這麼回事,你要想說些節哀順變之類的廢話就走吧,節哀順變這種事,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傅一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淡淡地說:“別擔心,我從本質上懷疑安慰人這種事,我只是今天放假,來這消磨下午。”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舉了舉杯子說:“咖啡很好喝,你雖然在相貌上有許多不可逆轉的缺陷,可組合起來還算賞心悅目,我能忍受。”
我愣住了,呲牙說:“您還真是不嫌受累啊。”
“還成,我很知足。”
“別介,讓您憋屈這得多大罪過,您還是別看我了,抬起尊腿進廚房去吧。”我虛虛踹了他一腳,吩咐說,“我餓了,抽屜裡有面,冰箱裡有肉,你給我做唄。”
傅一睿嘴角上勾,站了起來,臨走又縮回腳,遲疑著說:“那個,就臉型而言,東方人比西方人要精緻柔和得多。”
“嗯?”
“所以就算你再醜,也比洋鬼子強,明白?”
我忽然就想笑了。
他不笑,但眼神浮上暖意,看了我一會,還是遲疑著伸手,象徵性地碰碰我的頭頂。
傅一睿學長有潔癖,能這麼伸出手摸我的頭頂,已是給了我極大的面子。
我們除了曾經做過短時間的同事外,還做過長時間的同學,當初在美國他就是我所在醫學院的前輩,那個學院中國人少,來自大陸的就更少了。我們倆一塊在成堆優越感超好的西方未來醫學精英中廝殺拼打,也算難兄難弟。
當初我去美國的時候他已經是頗有影響力的華人學生,我還沒畢業就聽說他到著名的私人醫院當掛職。後來我回國不到一年他也回來了,進了我所在的大醫院,一上來職稱就比我高,成為領導整形外科最年輕的主任醫師,從此醫院創收的重點單位發生根本性轉變。
此人除去面部表情過於嚴肅外,倒也不失一位俊朗男士,只是長年不苟言笑,即便本人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周圍的人也不敢將他等閒視之,久而久之,也沒什麼人敢接近他,畢竟跟一個壓迫性極強的人呆一塊,時時下意識要檢查一下自身是不是哪做得不夠或不好,這種感覺沒人喜歡。
不過我們倒保持了一種堪稱奇蹟的友誼,從醫學院到現在,儘管我懷疑這種友誼的初始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