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活不讓學慈去上學,說怕鎮上派人來傳問申先生。”
“學慈媽知道了申先生在鎮上挨訓的事嗎?”黃大香說,“真是可憐。”
“這事讓申先生給瞞過去了,說那是龔鎮長分辨不出皮貨的好歹,想託申先生謀張真狐皮,學慈媽竟然相信了。我們又跟她說了很久,她開始只呆呆地望著學慈,傻笑著,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彭石賢吃完了飯,“媽,我去邀學慈好了。”
“你們今天一準得走麼?”黃大香憂慮著對兒子說,“外面這雨大著呢。。。 ”
“雨有什麼要緊,”彭石賢說,“有好幾個同學已經走了,我們再不走就會逾期!”
“還是請李伯替你去邀學慈吧,你把行李再清一清,別忘了要帶的書,”黃大香忍不住哽咽起來,“媽不阻攔你,只是你人還小,又沒出過遠門,得小心才是。”
“媽,你。。。 ”彭石賢不覺喉嚨也有些發澀。
正在這時,申學慈與他父親來了,黃大香趕忙抹去眼角上的淚水,“快請坐,我忘了讓石賢邀你們來吃飯呢──學慈真是個好孩子。”
黃大香這樣說,是她知道學慈從上小學開始就一直是自己趕早起床做飯,有時睡過了頭,便挨著餓上學校。
“我們吃過了,謝謝香嬸。”申學慈跨進門來,收下傘,只見他揹著個大黃布口袋,沒有油布,用一張破席遮著,雨水直往下淌,褲腿捲到大腿上,腳上用繩子繫著雙舊布鞋,這打扮顯然是他們父子的共同設計,大藝術家在這裡成外行了。學慈恭恭敬敬地說,“石賢讓我共鋪蓋,給你們家添麻煩了。”
“不算麻煩,你們共鋪蓋好,石賢還不懂事,”黃大香再一次重複她以前說過的話,“你把石賢當弟弟看,你們能常處在一塊,我就放心──來,你這隻大口袋,我給你用油布包起來,請李伯給你挑著吧。”
李松福過來接學慈的口袋,學慈卻遲疑不決,申先生說:“口袋不算重,讓學慈自己背吧,這就別麻煩李伯了。”
“這口袋不讓我給孩子挑著?雨很大,又是走長途,沿河的大路定被淹沒了,還得翻山走小路,半路上累垮了孩子,事情如何好辦呢?”李松福反倒顯出為難的神情,又向黃大香投來徵詢的眼光,“還是讓我給挑著省事。”
“那就請李伯給挑著吧,”黃大香對申先生說,“李伯是個好心人,給人幫忙是真心實意,從不計較什麼的。”
申先生大病未愈,更加瘦削了,臉色灰暗,眼睛也深陷下去,他是覺得讓李伯挑行李不付工資不好,見黃大香這麼說,只得同意:“學慈,你就先謝謝李伯伯吧。”
申學慈把口袋給了李松福,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李伯伯。”
李松福取了一雙備用的草鞋給學慈,“快換上吧,你那布鞋一灌滿水就會走不動的。”
學慈換了草鞋,天也亮了,正準備啟行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學慈的母親已經等在門口,她用手護著頭,全身溼透,水往下直流淌。
“你不用來,著了涼不好辦。”申先生把妻子拉到身邊護著。
那女人仰望著丈夫:“我當你們不會回來了。。。 我怕。”
這是瘋話。申先生寬慰妻子:“不是跟你說好了?學慈去上學,我只送送他──學慈,過來,跟你媽告別。”
學慈過來了,見母親這樣子,忍不住流淚,低著頭,卻說不出話來,申家女人帶著傻笑,撫摸著學慈:“真是媽的好孩子,你還能回家麼?”
黃大香感到這種話很不吉利,忙接過口來:“能回,能回,一放假學慈便回來看你──你全身溼透了呢,快進屋換件衣裳吧!”
申先生示意李松福可以出發了,屋外的雨小了一點,兩個孩子告別家人上了路,遠處的天地依然雨霧茫茫。
孩子走遠了,黃大香倚著門框,又禁不住淚水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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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街口不遠,石賢又聚集了幾個同學,一路上說說笑笑,把離家時對親人的牽念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恨不能一步登天。李松福雖然反覆告誡孩子們要保持體力,說後面的路途還長,但孩子們就是不聽,他被遠遠地甩落在了後面。山路很滑,兩旁的茅草伸到了路中央,沾著雨水,掃在孩子們光光的腳杆上,有的還留下了道道血痕,彭石賢一直衝在前面,申學慈只得跟著他,翻過了兩座山坳,申學慈建議在路旁茶亭歇息一會,等等後面的李松福。這時,他發現石賢的腳被草鞋磨起了水泡,彭石賢只說沒事,不很痛。當他們見到李松福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