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祗那種比傳統法師更藐視權威的叛逆。
這種叛逆,不同於無信者——比如法師群體——將自我處於低層面的以下克上和批判,而是難以形容的微妙態度。
硬要形容,林安覺得,那甚至不能以喜惡來形容,而是一種非情緒化的排他,如同種族分野,是客觀存在。不因種族關係良好或交惡而變更。
處於凡人層面的智慧生物,正常來說,並不會產生這樣的態度,哪怕對神祗有所瞭解的法師。也不會對神祗有天然排斥——正如兔子會憎惡搗毀它們巢穴的人類,但它們不可能一生下來便排斥人類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這種情況,令林安捕捉到某種靈感。
這天,記錄完一次實驗觀察日誌,林安翻了翻前面一些記錄內容,忽然有所感嘆。
“其實根據你的經歷和學識,如果你成為一個強大的法師、淵博的學者或者最虔誠的信徒,我都不會意外,但你的目標,偏偏是成神。這真是奇怪。
我不是說以一介凡人妄圖成神的目標妄想可笑,雖然聽起來,的確是匪夷所思,但我奇怪的是另一點——
你知道,一個人的思想。與他的經歷是息息相關的:
一個從沒聽說過魔法的農夫之子,不可能會想成為法師;
一個周遭充斥虔信者的幼兒,也很難不被每天唱誦的聖歌和教條洗腦;
一個人吃到來自異鄉的甜美水果,會記憶下水果的香氣,但一般不會企圖跨越重洋,跑到異鄉去成為種植水果的人——尤其在他根本不清楚這種果木是灌木還是喬木,是長在地底還是樹枝上。怎麼澆灌施肥都必須他自己一步步摸索的情況下。
所以我很奇怪這一點,你究竟有過什麼經歷,才會在這個年紀,將成神作為你的目標?”
林安直視安格斯,眼中閃動著好奇:
“如果將這個目標比作成功種植出那個香甜的水果的話,你這個年紀。應該還在收集果木枝條,瞭解這種果木究竟是怎麼樣一種果木的階段。”
“有趣的探究,”安格斯依舊平靜,“我假設,你或許已經有推論?”淡定得彷彿被當成實驗物件研究的不是自己
“遠遠稱不上推論。最多是猜想,還是完全沒有依據的猜想。
你知道,作為法師,在思考的時候,往往有一套思維定勢,或者說是思考工具,而根據我的工具,外加一些關於人格研究的資料內容,我將導致你人格定型的可能原因,分為內因和外因兩種——”尾音微揚。
“願聞其詳。”
安格斯十指交叉,姿勢優雅自然,彷彿身上的桎梏並不存在,專注地扮演著傾聽者的角色。
林安瞥他一眼。
“從內因上說,嗯,我看過的某些著述中,曾經提及過一些生而知之者。
真實事例,往往是剛離開母胎沒多久的嬰兒。
他們在很短時間內,就能說話行走,學習舉一反三,特別是,能說出一些遠在千里不曾到過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和人名,以及遙遠國度中通行的語言,繪聲繪色,彷彿歷歷在目——當然,結局都不怎麼好,由於民眾的世俗觀念,這種嬰兒往往被當成妖魔惡靈上身而燒死。
所以,遊歷到此蒐集到類似資料的法師無法看到事例,只能蒐集傳聞。
但這種情況並非個例,也早已在法師圈子中流傳,所以一些法師認同這種例子的真實存在,並透過考究和實驗推測,這種情況的出現,也許是由於某種未明因素,導致母胎內隨著胚胎成型的靈魂吸收了某些帶著記憶的靈魂碎片。
或者,更縹緲一點說,也許就是民間神話傳說中的輪迴轉生,或者某個邪惡法師或女巫的傑作……”
“所以,你認為,我是某個帶著靈魂記憶的人的轉生,或者說,靈魂融合?”
更乾脆一點,直接說是實驗產物好了。
“你不能否認,教廷有強烈的動機和條件達成這點。”林安聲音輕柔,如果不看話語的刻毒的話,宛如歌聲般悅耳。
兩人對視。
雖然彼此都沒說出來,但都知道彼此的未竟之語——畢竟安格斯的身世還有各方面背景,都太符合了,令人無法不腦洞大開。
安格斯若有所思起來。
“……鑑於,我無法知道我出生前的事情,的確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彷彿被開啟了一條思路,安格斯看向林安,“那麼。內因如果是這個,外因呢?”
用不用接受得這麼快……
林安默默想,不知道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