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兩人高的大車匆匆跑過,車棚上塗滿了被寒風凍硬的泥巴。結了冰的泥巴冷硬如鋼,即便強弩射上去,通常也只能射出個白印兒。這是非常簡易的攻城武器,卻可有效地幫助士卒們抵禦弓箭打擊。
“唐公!”“唐公!”土匪出身計程車卒們不懂得禮節,用熱浪般的歡呼來表達自己的尊敬。李淵四下抱拳,慈祥高貴。他陶醉於這種熱烈,如飲醇酒。
帶著幾分醉意,李淵召集起全部將領。親手舉起令旗,宣佈對長安城的最後一擊正式展開。隨後,在一片熱烈的歡呼聲中,他跨上戰馬,帶領中軍繞向長安城的正東方。那是他為自己選定的攻擊點,李淵堅信,自己的身手不輸於任何年青人。
當第一縷陽光射上城頭,第一支強弩也呼嘯而落。連續堅持了十餘日,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守軍立刻跳起來,跌跌撞撞跑向青褐色的城垛口。那些青褐色的城垛口很快又變成了紅色,舊的血跡被羽箭射飛,新的血跡重新覆蓋在冰冷的城磚表面,凝固、結冰,在陽光下鮮豔如畫。
“吹角!”李淵拔出橫刀,用力前揮。“嗚嗚——嗚嗚—嗚嗚”淒厲的角聲響徹原野。遠處農田和樹梢之間盤旋著的晨霧立刻被角聲驚散,大束大束的陽光從雲層縫隙射下來,伴著羽箭一道四處飛射。“嗚嗚—嗚嗚——嗚嗚”碧藍碧藍的天空下,不斷有角聲相回,如虎嘯龍吟,如疾風穿壁。李淵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大聲怒喝,舉刀向前。幾個貼身侍衛卻非常不客氣地擋住了他的去路,用身體組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無需唐公大人親自動手!”裴寂非常體貼地安慰了一句,快速舞動角旗,命令李安遠領軍出戰。轉眼之間,角聲便被喊殺聲所代替。一隊隊太原將士推著雲梯和攻城車,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快速向城牆迫近。而受了驚的守軍也逐漸恢復安定,奮起反擊。
羽箭往來如風,帶走城上城下無數年青的生命。行走在半途中的雲梯瞬間“長滿”三尺多長的箭桿,重量陡增。安裝在雲梯底部的木車發出吱吱咯咯的哀鳴,越來越無法承受驟然改變的重心。又一支強弩射來,正中雲梯頂端橫木。龐然大物晃了晃,轟然而倒。
沒等守軍將途中散架的雲梯重新支起來,數以千計的火箭拖著長長的尾煙撲下城頭。幾十個火球同時在一座雲梯上升起,快速匯聚成一團烈焰。雲梯四周計程車卒們不得不放棄,轉身逃走。同一瞬間,更多的雲梯和攻城車被點燃,濃煙嗆得人直流淚。即便能見度到了如此地步,羽箭的呼嘯聲依然嘈雜不絕,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慘叫,在煙霧中翻滾掙扎。
陰世師站在城樓之內,心中充滿了絕望。他沒想到李淵突然在一夜之間發了瘋,居然對長安城進行了四面環攻。參照兵法,這種不給守軍留任何出路的戰術會極大的激發守城者的鬥志。但陰世師知道,再高昂的鬥志也挽救不了長安淪陷的命運了。大隋朝完了,長安城完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也馬上到了盡頭。
如果李淵圍三闕一,他還有希望在親衛的保護下逃向洛陽。從段達那裡借幾萬兵馬,找機會捲土重來。可李淵分明是不想給他活命的機會,不給城中所有守將活命的機會。當初太原李家還沒舉起反旗,陰世師和骨儀等人就帶兵抄了李家,將來不及逃走的主僕三十餘口統統斬首示眾。緊跟著,他們又在馬邑郡丞李靖的教唆下,扒了李淵父親和祖父的墳墓,將裡邊的屍首挫骨揚灰。
所以,從劉弘基的旗號出現在長安城外那一刻起,陰世師就沒打算過投降。他知道李淵不會放過自己,如果說前一種滅人滿門的暴行還可以用各為其主的理由來解釋的話,後一種辱及人祖先的作為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永遠無法化解。
想到這些,陰世師不禁對當初給自己獻策的人充滿了憤恨。如果不是那個叫李靖的傢伙千里迢迢跑到長安告密,留守京師的重臣們也不會相信李淵的確準備造反。進而,大夥就不會去殺別人的老婆孩子,彼此之間也能留下相見的餘地。如果不是那個叫李靖的人說只要壞了李淵的祖墳,就能破掉李家的福緣,他陰世師也不會做挖墳盜墓的無聊事。那樣,當對大隋盡了足夠的忠心後,陰家還能以“力屈”之名投降,家族的榮華還能得以保全。
“李靖在哪?”他恨恨地揉著被煙燻紅的眼睛,大喊大叫。到了眼下這般光景,陰世師已經明白自己和衛文升等人從開始就上了李靖的當。對方之所以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去挖墳掘墓,根本不是為了破壞李家風水,而是為了斷掉所有守軍投降的念頭,讓他們全部為大隋殉葬。
既然大夥都要殉葬,陰世師當然要拉上李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