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粉塵瀰漫機器轟鳴的石子場,朝村子裡踉踉蹌蹌地走去了。
風起雲湧的日子【八】(15)
已是吃過晚飯的時辰,茂生家裡湧動著一片焦躁氣氛。所謂的焦躁,絕不是天氣的原因。這個傍晚十分清爽。初秋的山風從院外徐徐吹進,讓人愜意之餘,更感神清氣爽。焦躁的,是人的心情,是茂生和木琴的心情。
剛才,滿月來過了。她吃過飯,也不及洗涮,撂下飯碗便急急地跑過來。她是來看望杏仔的,想寬慰寬慰他。
家中只有茂生一個人,正在忙乎著收拾飯桌上的一堆爛攤子。京兒已抱著懷玉領著金葉到外面玩耍去了。木琴撂下飯碗,抬腿去了果脯廠。平日裡,除了特殊情況,晚飯後回廠巡察,是她幾年來不曾破過的慣例。
滿月深感不安。她閒坐了一小會兒,臉上老是變顏換色的,一副欲說又止的樣子。
還是茂生開了口,問她,今下午茂響咋發那麼大的火兒,出了啥事麼。
滿月見問,不得不把茂響與杏仔鬧僵了的事和盤端出來。她說道,茂響正發驢脾氣呢。不僅把杏仔攆了,也把我趕回了家,不叫再插手場子裡的事體。他還查出來,是夏至從中牽的線,搭的橋,還準備把夏至也開了。就留他一個兒掌管場子,對誰也不放心哩。我怕杏仔小,別太想不開了,才跑過來的呢。
茂生張大了嘴巴,半晌兒說不出話來。他也實在是不好講說啥兒的。杏仔和滿月都叫茂響給攆了,還不是因為倆人替木琴堵窟窿造成的。再往深了尋思,他茂響能夠把自己女人和娃崽兒毫不留情地開除了,連十分重要又不能缺少的夏至也要開了,會不會還要遷怒到自己的身上,把他這個親哥哥也一併開了呢。這是說不準的事情,誰也打不了包票的。因而,他臉上也現出了跟滿月一模一樣的神情。桌子上的碗筷也沒心思收拾了,他就耷拉著腦殼兒,悶悶地呆坐在那裡,抽著那杆被手指擦抹得油光錚亮的旱菸袋。
滿月只是因未見到杏仔而擔驚,擔心他別再出了啥意外。她便一個勁兒地數說茂響的不是,牽掛著杏仔的去處。這麼講說了好一會兒,才把茂生的心思從憂慮中牽了回來。茂生也跟著替杏仔擔驚受怕起來。
滿月說道,哥,你多留點兒神。要還見不著杏仔的影子,就先跟我通個氣兒。今晚兒,咱就是不睡覺,也要尋到他,萬不敢撒手不管了呀。他也沒地兒去,只能到石子場上宿。我這就看看去,說不上他也早回去了。說罷,滿月心事忡忡地離開了茂生家。
滿月前腳剛走,茂生後腳就出了院門。他也不鎖大門,就那麼大敞四晾著,怕杏仔萬一真的回來了,進不了家門。他自己急急地順著村內蛛網般的街道,四處打探杏仔的影子。轉悠了大半個時辰,也沒見到一絲兒蹤影。他又急三火四地回了家,看杏仔回家了沒有。果然,杏仔真就回了家。想是餓狠了,他正在鍋屋裡翻廚倒灶地尋著吃食。
風起雲湧的日子【八】(16)
茂生長長地鬆了口氣,問道,剛回呀,咋不早回呢。我給你熱熱飯。
杏仔擺手道,不用哦,我都吃了半飽了,不用忙活。
茂生剛一坐下來,就詢問下午石子場裡發生的事。勸杏仔別跟茂響治氣,都是一時火頭兒上的氣話,說過也就過去了,不用放在心上呀。
杏仔也不吱聲,一個勁兒地朝嘴裡塞著煎餅。
茂生又道,也不光是你爹的不是,怪不得他呢。你想,這麼大的事體,不商量好了再辦理,這事擱誰身上也是不行的。
杏仔突然問道,你也要攆我走麼。
茂生嚇了一大跳,說,你咋這樣想哦。從小到大,我啥時攆過你了。
杏仔笑道,只要你不攆我走,我還是有家的。我爹本事再大,也不會把我趕進絕地呢。
茂生驚愕道,你咋能這樣想哦。這樣想多嚇人,快甭胡尋思了。
杏仔又道,這事,你可千萬不準對娘講。就說我不願意跟爹幹了,還想回來住,幫家裡收拾莊稼呀。
茂生嘴裡“哦哦”地應了,心下道,你想得倒簡單。你大娘是啥貨色,能被這點兒小把戲糊弄過去麼。
正這麼想著,木琴從廠子裡回來了。她見杏仔正在吃飯,就問道,杏仔,啥時回來的。幸虧你把款子打過來了,總算幫我邁過了這道難坎。我看,不出倆月,有一個半月就能把錢還上的。又問道,啥時回場子,我給鍾兒郵了一套衣服,就是他上次看中的牛仔褲和花格襯衫。也給你買了一套。走時,就帶上,別忘了。
杏仔回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