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杏女人全身的力氣,竟然被乍見時的驚喜抽空了。身子不由自主地順著門框溜下來,一下子癱坐在門框上,莫名其妙地“哏哏”抽泣起來。
勞動也蹲下來,扶住孃的肩膀道,娘,甭哭哦。我不是好好地回了嘛,哭啥哩。
酸杏女人強忍住抽搐不止的身體,擦抹著眼框裡的淚花,再細細地打量了一陣業已長大成人了的勞動,又破泣而笑了。她不好意思地道,沒啥哦,娘是高興哩,是高興得哭呢。
酸杏站在勞動身後,不滿地說道,跑哪兒瘋去了,不知這兩天勞動要回麼。還不趕緊進屋做飯去,讓勞動進了門到現在,連口熱水都沒得喝。
在勞動高大身軀的比量下,酸杏顯得矮小了許多。因了拄著柺杖,他的身子略有歪斜,且身體又略微前傾,頭頂僅及到勞動的肩膀上。這一高一低、一老一小、一盛一衰的強烈對比,愈發叫人生出萬般地感嘆來。感傷這歲月的無情流逝,慨嘆這人世中前衰已矣後進無窮的迴圈法則來。
酸杏女人忙不迭地爬將起來。她拉住勞動的手道,是哩,是哩,咱快進屋子,別凍著。娘這就做你小時愛吃的麵疙瘩湯。
說罷,酸杏女人像怕勞動跑了似的,緊緊地攥住他的手,一路拉扯著,進了暖烘烘的鍋屋裡。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3)
勞動和秋分的到來,給了小山村極大震動。是繼山村通電後,又一次有響器的事情。
倆人都穿著嶄新軍裝,勞動是一身藍色,秋分是一身綠色,顯得威武又俊朗。此時,勞動已經是個排級幹部了,手下帶著幾十個兵。秋分也已經轉上了志願兵,還要繼續在部隊裡吃糧當兵。在這些經年足不出戶、輕易不能踏出大山路口的村人心目中,他倆的身架和份量就愈發顯赫又扎眼。倆人還在大人們的指點下,結伴穿梭在大街小巷裡,進出在溝上坡下的農戶院落間,逐門逐戶地探視問候,更吸引了全村人的眼光。
倆人的身前背後,總是聚滿了無數既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紅眼珠子。更有幾個有待嫁閨女的人家,更是日夜不得安生。他們明裡暗裡地打聽試探倆人的行蹤和口音,在外面有沒有物件,想要個啥樣條件的。暗自琢磨著怎樣才能搭上手,扯上線,跟倆人中的任何一家攀上這門好親事。有人還把倆人的資訊傳給了遠在山外的親戚,惹得山外的人家時不時地偷偷派人前來打探倆人的家庭狀況和人品長相,都想來結這門親事。都被酸杏和四季兩家委婉地回絕了。
北山一村村委主任沈玉花趕在中午前,一身熱汗地來到了木琴家。
此時的木琴,正在東南坡的新廠裡,跟振富和洋行、京兒等人琢磨著如何儘快把新廠的基建搞完,又如何合理分配人員工種的問題。
振富跟木琴打包票道,甭急呀,一旦凍土開封了,咱就鉚足了勁兒,甩開膀子大幹上一場,不會誤了收杏的時節。
洋行眉飛色舞地道,我見天兒地出山外給貨車攬活,總也吃不飽。這回好哩,就算再買上幾輛車,也餓不著了呢。
京兒也隨道,是哦,咱生產出的成品,要送到南京總廠去。光這個差事,恐怕也要把你累熊啦。
木琴說道,不僅僅是往南京跑。廠子一旦運轉起來,指靠著咱村這點兒杏果,是遠遠不夠的。這幾天,我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在幾個出產水果比較集中的地方,多設些收購點,保證咱廠貨源充足才行。這事不敢耽誤太久了。一出了正月,咱就得著手辦理這事。要是太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振富精神一振,兩隻小眼睛立時放出賊亮的光來。他剛想要接過木琴的話頭兒,講說自己的看法。
正在這個時候,杏仔張口氣喘地跑了來。他大老遠地就朝木琴高聲咋呼道,娘,娘吔,家裡來客啦,是生客呢,叫你快回吶。
木琴只得撇下幾個人,匆匆地回了家。
沈玉花的到來,讓木琴頗感驚訝。此時已近年關,再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按村裡習俗,這幾天正是村人忙年辦年的緊張時刻,也是村人見縫插針走親隨禮的時候。或是帶了禮品走村串戶看望七大姑八大姨,或是兒女們拼了命地朝家裡跑。木琴雖與沈玉花相親相近,也不至於親近到了新年大節時相互走動的地步。況且,沈玉花還真的帶來了一些土特產,像炸好的饊子、炒好的栗子等等。
第八章 對峙,或紛爭4)
茂生已經開始忙碌著燒水做飯,還逼迫著懶散的鐘兒幫著摘菜洗碗。整個鍋屋裡忙忙亂亂,熱氣騰騰,又溫暖如春。
鍾兒見前去報信的杏仔回來了,立即把手裡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