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病的。”
這個名詞從張萬生嘴裡鑽出來,有點違和感,但又很自然流暢。
想想他所處的年代,接受的教育,他能做出這樣的推斷,必定一直把這件事掛在心中,查閱過很多資料,進行過很多調查。
而要說的話,這樣一位站在文物修復界頂峰的人物,竟然是一位先天疾病患者,也實在讓人有些意想不到。
蘇進沒有說話,聽張萬生繼續說下去。
“我師父他對文物有一種天生的敏銳,說起來跟你的感覺還有點像。我看過了龍門石窟那兩隻佛手的殘片,那種程度的差別,我平生只見過兩個人能夠分辨,一個是你,一個就是我師父。”張萬生說。
“你去過龍門石窟了?”蘇進意外地問道。
“怎麼,我不能去?”張萬生瞪他,終於有點恢復平常的樣子了。
“當然,您隨意……”蘇進也輕鬆的笑了起來。
“哼,那邊你搞得還是不錯的,挺不錯。”張萬生撇著嘴表揚了一句,接著又把話題拉回了原處。
“他的這種天賦不分門類,十二歲的時候,就精通了書畫修復,之後兩到三年掌握一個門類,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全門類精通,離天工只有一步——”
張萬生再次抬起眼睛看蘇進,“跟你現在的程度差不多。”
張萬生年紀已經很大了,滿臉都是皺紋,但眼睛向來明亮,一點也不混濁。
他哼笑了一聲,對蘇進說:“當初我見到你的時候,就想起了我師父。人家都覺得你十八歲就有這種程度的能力,簡直牛逼大發了。我就在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每百年都會出一個,這些人哪,眼皮子忒淺了一點!”
蘇進有些慚愧,又有些嚮往的感覺。
他自家事自家清楚。
他之所以在這個年紀就能達到這樣的程度,是因為他在上個世界還有四十多年的積累,那是遠勝過現在這個世界的系統化、科學化學習與工作。
很多時候,你零零散散地學些東西,很難深入進去,還會學了就忘。
但如果你能搞清楚其中的邏輯與系統,就能把很多東西串連起來,見微識著,推而廣之了。
更何況,文物修復雖然門類眾多,但各門類之間並不是沒有聯絡的。
它們建立在同樣的系統之上,中間可能有差別,但也有不少相近的地方。
蘇進當初學的就是這套系統,之後又經由不斷的工作進行深化,從進入到這個世界開始,就擁有了遠勝當今任何一個文物修復師的起點。
更何況,他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身體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體力、對身體的控制力、感知方面都有了全方位的加強。
他是特殊的,他自己心裡很清楚。
而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像蘇承這樣的人,天生就擁有這些特質——屬於天工的特質!
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所以,驚龍會之後,我就把天工印交給了你。我的眼光沒錯,你這種人,天生下來就是要做天工的。”張萬生說。
“但是蘇天工把天工印交給您,這證明您也能成為天工。”蘇進說。
“嘿,我師父那種傻子,除了文物修復啥都不知道,天工印對他來說也就是件普通的文物而已。他怎麼可能選擇下一任天工,怎麼可能把天工印交給我?”
張萬生臉上浮現出一種既遺憾,又譏嘲的笑容,對蘇進說,“天工印啊,是我搶過來的!”
“打斷了五個人的手腳,一個人的脊椎,挑斷了一個人的手筋——然後搶過來的!”
“……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張萬生講完,長長吐出一口氣,摸摸口袋,掏出一包煙又放了回去。
他“嘖”了一聲說,“你在這裡坐坐,我去上個廁所抽根菸。”
說完也不等蘇進回答,站起來走出了冷泉亭,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蘇進看著他的背景消失,仍然沉浸在他之前講述的事情裡。
一時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它們之間似乎都有關聯,但就現在知道的各種資訊來看,又很難把它們全部聯絡在一起。
他在原處坐了一會兒,突然聽見另一邊傳來腳步聲。
他回頭一看,一個人踩著假山石,靈活地跳進亭中,對著他一笑,叫道:“蘇兄。”
這人看上去十七八歲,清秀瘦長,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像個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