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高,上山百餘級石階,兩邊木欄之後綠樹中夾著一些黃葉,野草仍然蔥鬱,都被雨水洗得發亮。
雨水敲打在傘上,從邊緣淋漓而下,濺落在地面上,打溼了蘇進的褲角。
轉過一處山道,蘇進下意識地向一邊看去,突然停住了腳步,“咦”了一聲:“這種時候也有人?”
周景洋側了下傘,順著蘇進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果然有個人正打著一把油紙傘站在林間,面對著幾塊墓碑,彷彿正在垂首凝思。
他又看了一會兒,突然大步向那邊走過去,邊走邊道:“你怎麼淋著雨出來了?”
那人轉身,上半身被周景洋的傘遮住,跟他說了幾句什麼,被雨聲遮住,聽不太清楚。
蘇進突然意識到,這就是周景洋要帶他來見的那個人。他想了想,也向著那邊走了過去。
走近幾步,兩人的交談聲越發清晰,蘇進突然有些奇怪。
打著油紙傘的那個人是名男性,年紀聽上去已經不輕,說話的感覺有點不大對勁——字正腔圓,但是過於字正腔圓了一點。
蘇進走到那人面前,從傘下看過去,突然明白了那種感覺從何而來。
打著油紙傘、穿著黃色僧袍的這個人,竟然是個外國人,一個五十多歲、金髮白膚的外國中年男人!
0782 心慕
雨中樹林,幾座墓碑,一青黃色油紙傘、一僧袍男子,組成的是一幅略帶詭異又頗為清幽的畫景。
然而這男子是個金髮微胖的外國男人,看上去就有點奇怪了。
周景洋向蘇進招了招手,介紹道:“這位是羅爾·愛德華先生,蘇進,我帶你過來要見的就是他。”
“這就是蘇進?”愛德華先生表現得非常溫和,微笑著看著他,向他伸出一隻手,“非常出色的年輕人。”
蘇進伸手跟他相握,這人的手出乎意料的冰涼,並不完全像雨水造成的。
愛德華……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近期聽見過。
蘇進回想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問道:“愛德華伯爵?”
是的,之前他燒掉翠羽之後,金悲抓狂時提到過這個名字。
愛德華伯爵,據說他不僅是一個有錢的大商人,還擁有著強大的勢力……難道就是眼前這位穿著僧袍,態度溫和,臉上還帶著一些病容的金髮男子?
羅爾·愛德華笑了起來,說:“你聽過我的名字。”
“是,聽說您向我國的工匠訂做了一套點翠頭面,抱歉我把用來製作頭面的翠羽全部都燒掉了,可能沒法再做了。”
他說得非常坦然,嘴上說的“抱歉”,但神情裡一點道歉的意思也沒有。
愛德華伯爵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轉身身去,重新面向那些墓碑。
這些墓碑明顯年代已經非常久遠,略有些殘破,上面青苔斑駁,只能勉強看清上面的字樣。
愛德華伯爵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其中一座的頂端,問道:“你知道這是誰的墓嗎?”
“畫家江寒汀墓。”碑上的字跡在幽暗的雨後山林裡顯得非常模糊,蘇進卻準確地念了出來。
愛德華伯爵訝異地轉頭看他一眼:“你眼神當真不錯。那邊的呢?”
“江聖華的墓,她是江寒汀的女兒,一位女畫家。”蘇進道。
愛德華伯爵點頭,穿過小片樹林,來到了另一座墓碑的所在。
這座墓碑上的字跡越發模糊了,證明它經歷的時光遠比前面那兩座久遠。
“虛谷上人墓。”不等愛德華伯爵發問,蘇進再次準確地念出了上面的字樣。
愛德華伯爵的聲音幽幽傳來:“聽景洋說,你對華夏文化了若指掌,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文物修復師,這幾位的名字以及來歷,你應該都很清楚吧?”
蘇進停頓了一下,說:“虛谷上人,晚清畫苑第一家,擅長山水花鳥畫,畫風蒼秀而清新,冷峭卻鮮活,風格獨具。他曾任清軍參將,後來遁入空門,卻不茹素,不禮佛,以賣畫為生,最後睡在滬城一座關帝廟的畫案上去世,可以說是一代怪傑。”
說起這些往事時,蘇進的唇邊帶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在幽暗的雨林中顯得格外鮮明。
周景洋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蘇進又看向隔鄰不遠處的那兩座墓碑,道:“江寒汀和江聖華都是畫家,江寒汀擅長花鳥畫,曾認真研究歷代花鳥畫家的技法,尤其喜愛任伯年和虛谷上人,對他們的作品進行揣摩與系統研究,臨摹其畫作已經達到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