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家宴過後,便是無休止的的歡慶節目,火光沖天的焰火聲,整個皇宮都是明亮的。
秦非墨難得有一晚歇下重任,遣散了隨從,他走著走著,竟不自覺走到了曲池邊上,粼粼湖水泛著皎潔月光,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池中有很多花燈,大多是宮裡的人放的,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幾隻,上面寫的都是一些心願,有盼著早日到了年齡出宮去,也有的,盼著得主子得歡心,可以多要一些賞錢救濟家裡,或者,升位分,成為主子身前的紅人。
這些花燈,大多都是鮮豔的色彩,一色的粉紅色,很是好看。
秦非墨眸光一轉,忽而就見著對岸似乎隱約有什麼人影停在那裡,他極目看去,這才看清,是一個人在放花燈,對面是上游,他這裡是下游,秦非墨隱在一片叢林中間,他身上穿的又是黑色龍袍,對面的人,顯然就沒發現他。
等她放好了花燈,轉身離去之後,秦非墨看著那花燈緩慢飄向自己面前,鬼使神差的,竟然蹲下身去,將那盞用白紙糊住的,極為簡單的花燈撿了起來,可是,待他看清花燈上本該填寫願望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時,他的視線微微凝住,旋即看向,那早就已經不見了的人。
曲池對岸,就是喜樂宮,剛剛放花燈離去的女子,不是許歡顏又是誰?
她分明被關入冷宮,該有滿腔委屈,滿腔心事才對,可是,這花燈之上,竟然空無一字,秦非墨想起昔日唯有的幾次見面,她雖然唯唯諾諾,卻分明狡黠聰慧,性格雖然活潑,卻也頗有幾分膽大妄為,否則,也不會有膽量跟自己談條件。
明明看起來明媚如陽光,卻又能在關鍵時刻救下謝婕妤性命,保下她們母子,而今,在這所有人都會許願的花燈上卻空無一物,他只覺,這女子就像是一層謎,他以為撥開了些許,卻原來,從來都只是在外圍,從未進過她的身心。
不知怎麼的,這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幾乎是瞬息便讓他想到了昔年初見的那個女子。
高堂之上,她以大論“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大談律法大論,明明面容盡毀,那雙眸子卻璀璨如星,透著的光芒,與眼前的女子何曾相似!
秦非墨微微斂下眸光,看著手裡空無一物的白色花燈,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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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案之上,秦非墨看著手裡這份詳細的身世資料,大到家族脈絡,小到一次病痛都記得清清楚楚,整整十頁紙張,卻沒有一個資訊是自己想要的。
他將資料丟下,看向一旁的張禮道:“可還有遺漏?”
張禮一驚,急忙道:“從出生到十六歲生辰,沒有錯過一年,奴婢是從多處打聽得來的統一資料才敢抄錄上來送給皇上,不敢有任何隱瞞,更不會有任何遺漏。”
秦非墨聞言,復又看了手中資料一眼,既然什麼遺漏都沒有,眼前的女子,卻為何這般不同?
讓張禮將東西都撤下,他獨自在殿內靜坐片刻,忽然就站起身來,打算出去走一走。
張禮在後頭給他帶來了大氅,秦非墨隨意披上後,叮囑他不必跟著,遂一路緩步朝喜樂宮走去。
夜已深,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光一個新年,就下了不下三場雪,如今正是年初八,天還冷著,這天寒地凍的半夜,自然是沒有人願意在外頭走動的,除開巡邏的御林軍。
秦非墨行了不久便來到了喜樂宮外,院子的門並沒有關,他很順利便走了進去。
地上的積雪很厚,一片雪白之中,每一處院落的門都關得嚴嚴實實,想來,該是都睡了。
不過,走近院門便能看到,舉目望去,整個喜樂宮每一個院落都沒有任何遮擋物,想起張禮彙報的,這裡已經變成了農莊,他便隱約能從積雪中看出些深淺的溝壑,想來,那裡面,定然是種植了農作物的。
他緩步往前走,他並不知道歡顏住在哪裡,只是一個院落一個院落的走過,直至,來到最南面。
他起先以為自己看錯,待定睛看去,竟果然是一人,穿著一身單薄的素衣,在冰天雪地裡,拿著一塊鐵楸一點一點的在撅開那些積雪,她的身後,有一推雪堆,而另外的地方,則是沒了積雪的擠壓而露出臉來的小菜苗。
秦非墨不認得那些東西,卻從眼下的幾個場景中明白了過來,那女子竟是在將菜苗上的積雪鏟掉,讓菜苗重見天日,可是,這麼多的雪,要從哪裡剷起?
他忍不住,便跨近了兩步。
離得近了,他這才終於看清那女子的樣貌。
很是消瘦的身材,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