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來杭州找您玩兒!”
范仲淹笑道:“等你回了京,離杭州就遠了。”他嘆了口氣,“到那時我也不一定還在杭州。”
王雱與范仲淹往來多了,對范仲淹的前半生已有所瞭解。
范仲淹生父早逝,幼年跟著母親改嫁,一度改姓朱,後來朱家生活艱難,本就看他不順眼的繼兄將他的身世說了出來。范仲淹從此離開朱家,一天一頓白水送硬饅頭熬出頭,改回父姓把他母親接回來奉養。
范仲淹雖然金榜題名,仕途卻不是一路順遂,而是一波三折:太后垂簾聽政時他上書請太后還政;官家厭煩郭皇后要廢后時他上書勸阻反對;宰相呂夷簡當權時他上書彈劾。即便一次次得罪不同的大佬,范仲淹也從來沒有後悔過,就像他對朋友所說的那樣:“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這也正是官家想要施行新政的時候讓他出來主持的原因。
新政這事兒,就需要范仲淹這種不怕得罪人的硬骨頭。
他爹被選中去主持那一場“王安石變法”,也是因為他爹那一身硬骨頭嗎?
天氣晴好,時候也還早,王雱跟著范仲淹道後山散步,沿著春意盎然的山路前行,兩旁開著些梨花、桃花,有點香。王雱仰頭看向范仲淹,發現范仲淹兩鬢花白。
范仲淹今年已經六十一歲了,於古人而言這已經算是高齡。他依然身板挺直,面容峻肅,似乎永遠都不會放鬆自己。只有提到琴的時候,他才會稍稍露出些笑容來。
他們這樣的人不在意自己住的是什麼地方,不在意自己吃的是什麼,不在意自己穿的是什麼,不愛華車美人,不愛財帛美酒,不愛高官厚祿。他們在意的,只有能不能實現心中所想所念的事。
像他爹。
范仲淹感覺到王雱的視線,也轉頭看他。范仲淹一語道出事實:“你心裡有很多疑惑。”
“很多事,我不明白。”王雱說。上一世,他努力達到父母和其他人的期望,成為一個所有人希望他成為的人。毫無疑問,他是成功的,只是心裡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這一世,他從小泡在甜滋滋的蜜罐裡,每一天都過得有滋有味。
父母對他好,他自然也想加倍地對父母好。這正是他踟躕的地方。吳氏的期望很簡單,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好;王安石不一樣,哪怕王安石很疼愛他這個兒子,他的心裡還是裝著更多東西,他想做的事比任何人都多,他有滿腔的抱負想要去施展。
作為王安石的兒子,王雱明知道變法極有可能會失敗,卻不能攔著王安石不讓他去做那些事。范仲淹說:“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擱在王安石身上也是一樣的,讓王安石什麼都不做,安安穩穩活到一百歲,對王安石來說比死了更痛苦!
“你還小。”見王雱神色糾結,范仲淹揉揉他的腦袋,“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現在不用想那麼多,高高興興地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