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傷痕已經被她用衣服遮住了,當鎮公所的幹部問她丈夫為什麼要用馬尾巴抽打她的身體時,她丈夫平談地說:“我不知道,總之,在那種時候,我就是想揚起馬尾巴……”直到後來,我才感知到尼采哲學範疇中出現的那根鞭子;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了那個女人的丈夫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揚起鞭子,是在抽打這個女人的歷史。
然而,他並不知道一個人的歷史是不可能從這個人的歷史中分割出去的,它就是存在著,這樣瘋狂抽打,終於迫使這個女人出走了。
她在奔跑中朝前奔去,她男人依然在追趕,那個下午,小鎮上三分之二的人看見了男人手抓住那根馬尾巴,那是一根紅色的馬尾巴,那是一根揚起在空中的鞭子。
然而,在鞭子下,女人卻跑得很快,她這時似乎變成了兔子,不顧丈夫的鞭子,不顧別人的在場。忘情的奔跑姿態孕育著一種命運:她要越過她丈夫的鞭子之聲去尋找新生活。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丈夫似乎疲倦了,或者已經被憤怒籠罩住了。他手中的馬尾巴,那根尼采所說的鞭子終於垂落下去,他不再追趕了。
幾個月以後,那個女人回來了,呈上了一份離婚證書。她穿著花布衣服,那衣服很新,很豔麗--似乎可以把她身體中的傷痕遮住。她不再跑了,當她出現在男人面前時,男人妥協了,陪她到鎮公所前來離婚。
在離婚現場,我看到這樣的場景:因為這個女人不得不再面對工作人員露出傷痕,所以,她手臂上的傷疤,她腳踝上的傷疤便裸露出來。以此理由,足可以讓她們的婚解體。1974年,我們家就住在鎮公所,所以,我看到了一男一女的婚姻生活被鞭子所抽痛之後瓦解的場景。女人走得很快,她終於得到了一本離婚證書;男人走得很慢,他終於喪失了婚姻。尼采所言說的那根男人的鞭子會不會從那個男人生活中流失呢?
在小鎮上,我再也沒有看到過那個女人,而那個男人在不久之後重婚。不過,我再也沒有聽說這個男人用馬尾巴抽打女人的故事。那根馬尾巴大概已經發黴了,已經從男人生活中消失了。後來,在這個男人女人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傷痕,人們眾說紛紜地猜測,生活依然進行下去。
1974年,這個故事的中的女人,那個爭取到自由的女人在又一座小鎮出現時,我看到她坐在一輛馬車上,一個男人趕著馬車,她笑著,那些傷疤很有可能已經從她的身體脫落了,因人一個人的疼痛歷史可以變得短暫,也可以被人遺忘。
1981年 少女紅的身體
少女紅藏在我書房之中已經半個多月了。1981年,我的書屋既是書屋又是單人宿舍。當時,少女紅在一所森林的林區做管理員,我認識她的時候是在林區,那時候我們穿越著林區的夏天,在長滿了野生蘑菇的林間地帶上,少女紅出現了,她帶著我們穿越了她所管轄的林區,從此我們成了好朋友,她約我到來年春天時去林區。然而,第二年降臨時,我並沒有付諸諾言,我給少女紅寫了封信,讓她到縣城來住幾天。一個多月過去了,也就是現在的現在,少女紅已經住在我的書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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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月過去了,少女紅始終足不出戶,即使我想帶她到城裡轉轉,她好像也沒有興趣,總之,少女紅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與我在林區見到的女孩迥然不同。她的臉上漸漸地升起了一種愁雲。有一天,我想帶少女紅到鄉公所的浴室去洗澡,她同意了,就在我們進入浴房時,她卻怎麼也不脫衣服,我讓她快一些,洗澡是有時間限度的,看上去,她很渴望洗澡,在我的催促之下,也就開始脫衣服。然而,她始終揹著我脫衣服。我感覺到她的肩膀在抽搐,她始終沒有站到水龍頭下面去,我喚了她一聲,她突然問我澡房有沒有穿衣鏡子。我問她幹什麼,她不吭聲,我覺得她有些反常,便走到她身邊,她說:“我不洗澡了。”“為什麼?”我問她。她突然充滿勇氣地告訴我一個秘密:她懷孕了。她一說出這個秘密就不顧我的目光審視站在水龍頭下面洗澡去了。
我確實在審視著她,去年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如此地快樂,就像林中女妖一樣揮舞著手臂,帶領著我們穿越著密林,那時候她的身體輕盈地地撲前撲後,她怎麼會與懷孕聯絡在一起呢?她有沒有弄錯呀,她依然站在水龍頭下,背對著我,水霧交織在她纖細的少女身體上,看來,她獨自一個人已經無法承擔這個身體的秘密了。所以,她不得不出售這個秘密,當她轉過身來時,我在她臉上看到的也許是水蒸氣,也許是眼淚。總之,她身體的秘密彷彿使她成熟了許多,她啜泣著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