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遠。
薩西看到城牆上灰濛濛一片,被黑氣籠罩,他知道,這並非正常景象,而是專屬於暮西山的天賦異能之一,觀氣運——這座城,今晚必破!
薩西又看一眼人群,從那一個個疲於奔命的民眾身上收回視線,回想著暮西山的說話語氣,轉頭問向侍女:
“城破了,會怎樣?”
侍女面露哀傷,“自然是淪為奴隸。”
窗外徒步逃跑的民眾,呈現在薩西眼中都是團團黑氣,代表:大凶,在劫難逃!
“他們沒有車,手無縛雞之力,逃不遠的。”薩西垂下眼,“困在城裡,也是‘死’路一條。”
奴隸……無異於死人。
活著的死人,身不由已,命運隨天。
在薩西幼年的記憶裡,是他貌美的母親被偷獵精靈的商人強迫時哭泣的臉,是他與兄弟們被他畜生一樣的生父關在籠子裡賣掉,他那時舉目無助,額頭烙印著恥辱的印記……年幼到只會拉著兄弟的手瑟瑟發抖,憎恨地望著臺子下一個個色·欲燻心的買家,直到望進那雙眼——深邃如海般湛藍的眼,來自他未來的主人,西蒙。
那時,他被西蒙救下,命運由此轉折……可車外的這些民眾,又會如何?
在暮西山的記憶裡,原身年幼喪父喪母,度過同為奴隸的前半生,從小遭受虐待,後來覺醒異能才由此翻身,但為了徹底拋棄過去,也親手劃爛了臉,改名換姓。
暮西山,日落西山之意。
從這就能看出原身對現實的悲觀與無力。
車子逐漸靠近後城門,前後衛兵開道,離得越近人群越擁擠,由於太過擁擠,很多年老體弱的被擠出隊伍,其中一個老人摔倒在地上,把後面壯實的青年絆倒,青年頓時罵罵咧咧,“老狗,擋道呢,趕緊爬起來滾!”
說著,踩過老人,還低啐一口痰,吐在老人臉上,老人看到青年手背上七色光環的標記,面露哀傷,卻不敢反抗。
薩西皺起眉,人群中又擠出一個黝黑乾瘦的小孩,衝過去抱住青年的腿,張嘴咬住,“敢欺負我幹爺爺!我咬死你個混蛋!”
老人呼喊:“馬奇,別打!馬奇,你打不過他,他是新人類!別管爺爺了,你趕緊跑吧!”
沒人管麼?
薩西這樣想著,面沉如水,卻不能輕舉妄動,他還不瞭解這個時代。周圍的人因這變故回頭,卻紛紛退後騰出一塊空地,麻木地圍觀,城衛遠遠地看見騷亂卻視若無睹,繼續在後城門阻止暴動的居民硬闖。薩西因為黑氣看不到眾人的表情,卻能分辨出,這是種習以為常的事。
真空圈內,被激怒的青年把馬奇翻倒在地,因為不受阻止,更加肆無忌憚。
青年手掌朝天攤開,手心快速生出一根帶刺的藤條,揮舞著手,把還不及他腰高的馬奇抽倒在地,馬奇倔強地掙扎著爬起,又再次被抽倒。
尖銳的刺隨著鞭打聲劃開馬奇的衣服,劃開面板,不斷增加道道血痕,把年幼的孩子弄得遍體鱗傷。
人群中,一位年輕氣盛的少年滿臉憤怒,正要穿過人群去阻止,卻被從後面抱住,少年回頭,看到母親緊張的目光。
母親緊緊抱住兒子,低聲乞求道,“好兒子,你一直是個好孩子,媽媽知道你可憐他們,但是你也可憐可憐媽媽,不要多管閒事,你打不過他的,我失去了你爸爸,不能再失去你。”
少年咬緊牙關,握緊雙拳,雙眼因憤怒而猩紅,他很想不顧一切地掙開母親,這讓他胳膊上的肌肉都變得緊繃、僵硬。可他低頭,是母親恐懼到顫抖的手指,餘光裡,是母親疲憊滄桑的皺紋,記憶裡,是仗義的父親被異能者活活燒死,他和母親在城主府前哭了三天三夜,卻只等來一句:
新人類殺死舊人類無罪。
他憎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可他的憎恨無法抒懷,他最終還是沒有邁出這一步,紅著眼回頭抱住母親。
母親感到肩膀被淚水浸溼,同樣無奈又心酸地撫摸兒子的頭頂,“別難過兒子,別難過,會好起來的,慢慢的,你就會像其他人那樣好起來的。”
其他人……?
少年淚眼朦朧地環視周圍,月光之下,他能看清每一個人的表情。有急於離開的居民不受影響,面色冷酷地往前擠;也有駐留觀望,內心陰暗幸災樂禍的;更多的,是感同身受。沉默著臉,臉上藏著隱忍、憤慨、心酸,與兔死狐悲,或許也曾像他這樣憤憤不平,可最終都在冰冷的現實中屈服。
屈服的原因各種各樣,但結果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