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醫生的許舅舅曾告訴我,說人體細胞在不停的新陳代謝,每三個月替換一次,舊的細胞死去,新的細胞重生。
而將全身的細胞都替換一遍,需要七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每過七年,我們從生理上來說,就是一個全新的身體,也就成了另外的一個人。
七年一重生,七年一輪迴。
你還是你,你也不再是你。
於是在這年農曆七月,將近七歲的我,也迎來了生命中翻天覆地的改變。
青莞夏天很少連陰雨,但是自從媽媽回來後,天幾乎就很少放晴過,我認為,這是老天的仁慈。
因為對於一個再也無法站在陽光下的人來說,不見到它們,也許就不會那麼執著的去懷念了。
此刻外面正颳著狂風,暴雨磅礴,每個雨滴都像豆子那麼大,用盡所有的力氣狠狠砸在地面上,積水裡馬上泛起一片漩渦。
除了大雨嘩嘩的聲響外,整個世界都很安靜。
我穿著白裙子,光腿坐在走廊下的實蒲草墊子上,把腳伸到外面,用心體會與大自然的親近。
不用回頭,就猜得出,媽媽和姥姥此刻一定在屋子裡,用那種自責又悲憫的眼神注視著我。
吃過那隻喜鵲左思給的寒冰丸之後,高燒已經徹底退下去了,也許是休息的多,感覺比生病前還要精神很多。
只是往後不能再照射陽光而已,這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如此安慰自己。
至於十八歲以後,要不要去幽冥界生活,那對我來而已,還很遙遠。
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姥姥和媽媽,他們真的會拋棄我離開這裡嗎?
一件薄外套搭在我身上,是媽媽。
她蹲下來,“乖乖,冷不冷?”
我搖頭,她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嘴唇也絲毫不見血色,比起剛回來那會兒,顯得虛弱很多。
雨聲很大,我一點也不擔心會被屋裡的人聽到。
“媽媽,姥姥……她為什麼要走?”
在我的認知裡,她身體是非常健康的,滿頭黑髮、甚至牙齒都很完整,白白淨淨的沒有任何鬆動,跟二舅姥爺臨終時相比,她狀態要年輕的多。
媽媽有些愣怔,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你姥爺在下面……已經等她很多年了,我們不能那麼自私。讓她一直為我們操勞,你說是不是?”
我垂下眼簾,失落道:“可我不想讓她走。”
媽媽微笑,“她會前往九泉,跟你姥爺團聚。只是換了個地方,改用另一種方式關心愛護我們小魚兒而已。”
“那你呢?”我定晴望著她,“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希望你也去幽冥界生活,而不是魂飛魄散。”
她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用很著重的語氣說:“聽我說小魚兒,無論到了何地何地,都不要讓自己委屈。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幽冥界或許是個不錯的地方,但是,那並不適合我們人類。”
“能不能說詳細一些,我聽不太懂。”
“在幽冥界裡,我們這樣由人類轉化而來的被稱為異雀,即離開巢穴的鳥。而他們那裡的人,則尊為望者。幽冥界等級森嚴,異雀位於社會底層,存在的最大用途就是替望者繁衍,就像古代達官貴人的私人禁臠,沒有任何言論和人身自由可言。你在這裡,可以跟那個阿離坐在一起玩耍、說話,但是換在幽冥界的話,是絕對被禁止的。他坐著,你只能站著。吃東西的時候,你只能看著,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不平等的規矩。”
我咬牙切齒道:“這也太可惡了!”
“這還只是對尋常的望者,那個符離……他說自己是未來的鬼王,那是處在幽冥界頂層的尊者,你們相處的模式只會更加可怕。”媽媽眼神瞬間變得幽暗,“還有更可怕的……因為異雀是人類轉化過去的,再加上所受的待遇不好,所以常常會思念親人。而幽冥界規定,異雀是不能回去探望的,因為不想讓人類知道她們的存在,從而影響幽冥界在人類心中的威信和敬畏。”
我說:“我不想要去那裡!”
只聽媽媽描述的這些已經很可怕了!如果親身經歷的話,我估計會哭死的!
媽媽摟了摟我,安慰道:“放心,媽媽不會讓你去那裡的。”
雨已經下了三天,池塘和路邊的水溝都在往外漫,外面積水已經到了腳踝,老天爺卻依舊沒有放晴的意思。
我感到極度無聊,便把那本《清平異妖志》拿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