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腿一軟,連忙跪地叩頭,身子不住地顫抖:“陛下,奴才們不敢為難太孫殿下貴體,只能將宮門緊鎖,可眼下繼續關著也不是辦法啊……”
皇帝撐著額頭,良久,才頹乏地抬了抬眼:“怎麼,就連白鷺也束手無策?”
徐公公聞言,不由側頭望向殿中的白鷺。見她撩袍抱拳單膝跪下,一旁小太監頓時抖如篩糠,半點不敢抬頭。他不由蹙了蹙眉,眯眼細看,這才發現白鷺的臉上居然有一道紅印,隱隱還有些血痕。
“回稟陛下,屬下自當攔住殿下,不被宮闈之外的小人所傷。”白鷺沉靜開口,話中意有所指。
“呵,”皇帝哂笑一聲,丟開手中的一本摺子,“除此之外,你就沒別的法子了?”
白鷺眼珠一轉,低下頭:“還請陛下賜教。”
“朕記得宴上,郭臨帶了個小丫頭,犯錯被玉鏘討了去……”皇上撐著胳膊坐直身,玩味一笑,“聽說你將人捉住,審了半夜。可有審出郭臨的行蹤麼?”
“屬下明白了,這就去辦。”白鷺倏然一喜,站起朝皇帝一揖,轉身飛快走出。
徐公公見機使了個眼色,小太監會意,連忙提著下襬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
殿門輕闔,整個殿中空曠寂暗。皇帝鬆懈周身,一夜的疲憊盡顯,他閉目靠在了椅背上。徐公公緩步走上臺階,拂塵挽在肘彎,一手拽著衣袖,一手去端御案邊角的茶盞。
指尖剛剛碰上碟沿,便聽皇帝長吁一口氣,幽幽嘆息:“這般聰慧,怎麼就是不懂朕的苦心呢……”
“陛下,”殿外有腳步靠近停下,“大臣們已經到了凌煙閣,正等候您移駕。”
皇帝睜開眼,緩聲道:“知道了。”說著撐住扶手站起,甩袖走下臺階。
“其實……老奴也如太孫殿下一般,不懂陛下如今的心思。”徐公公俯身後退讓開路。知皇帝側頭看來,神色依然從容靜微,“陛下,老奴還記得初見郭將軍,是他在這大殿上,為您擋下廢太子的刺客。少年英姿怒發,親征南蠻,二次救駕,生擒蘇德……縱有常氏一族血命在身,以他數年的功績,也並不是非死不可啊。”
皇帝頓了腳步,明黃的袖擺晃動靜止。他緩緩回身,鞋底在地板上摩挲迴旋。金玉高冠下,一雙利眸若鷹鳩噬食,冷冷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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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牙一咬,右手用力撕開,布條立馬“嗤”的一聲一分為二。
郭臨取下口中咬著的布條,拉開陳聿修手腕上的衣袖,小心地上藥包紮。跳下地道逃得急,誰也沒注意地道下的階梯有一段空缺。他情急間抱著她跌在了地底,沒有讓她後背箭鏃碰到石壁,幸好沒受什麼大傷。
這是一間不起眼的小屋,佈滿灰塵蛛網,空氣陰冷潮溼。可好在不易被人察覺,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找到這樣好的地方做落腳點的。她用銀剪剪掉多餘的布條,握住他的手腕仔細端詳,片刻後鬆了口氣。這才朝前方笑道:“秦兄,一路備藥護送,還沒說聲多謝。”
秦正卿一怔,目光從矮凳上堆著的兩件沾血官袍上收回,赧顏笑道:“這本是陳兄吩咐過的事,只是事出突然,倉促了些,卻也做不得大謝。郭兄言重。”
他一面說,一面注意到郭、陳二人身上的褐衣荊釵,便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陛下太不公了……”
後背立刻就被人杵了下,阿秋端著茶盞,抿嘴朝他搖頭。隨後仰面笑道:“少爺、陳公子,天冷喝口熱茶吧。”
“嗯。”郭臨點點頭,探手仔細地摸了摸陳聿修肩臂周身,“還有沒有傷著的地方?一定要說,接下來趕路的途中可能遇不上大夫。”
陳聿修舉起剛剛包好的手腕,在她眼前捏了捏拳,輕輕一笑:“沒有了,我只是受了點皮肉傷,為傷及骨頭。倒是你後背的箭傷……”
“公子就安心吧,”阿秋將茶盞端放桌上,笑道,“給少爺包紮是阿秋從前做慣了的,定然,定然……”她吸吸鼻子,臉上勉強擠出的笑容再也僵持不住,泫然淚落:“少爺,日後阿秋不在身邊,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郭臨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嘆息一聲拉起她拍了拍背:“阿秋,你放心……”她側頭和陳聿修對視一眼,微微淺笑,“我只是暫時離開京城,並不會就此不見。公道……我會一一討回來。玉鏘在宮中,還望你們替我多多照拂。”
秦正卿走上前攬住阿秋雙肩,朝他們鄭重點頭:“我們會的。”
“再不走天就亮了。”郭臨站起身朝窗外看了眼,“雖然因地道出口,恰好離秦府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