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相忘於江湖,其實風花雪月哪裡敵得過柴米油鹽和人情世故。人活著不能只想自己如何,自己的愛情是否圓滿,自己的事業是否輝煌,自己是否立言立功立德,愛情很大,卻不能大過家庭和親情,否則到最後只能是竹籃打水,兩頭都空。”
陳二狗豎起耳朵耐心傾聽,不試圖解釋什麼反對什麼。
“蒹葭從小就很聽話,這樣不好,聰明溫順的孩子往往鑽牛角尖後就無可救藥,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倒不如野狐那樣幹了20年糊塗事情最後做成一件大事便將功補過。”她感慨道,依然保持環胸的姿態,“我不知道你瞭解蒹葭多少,但我都想說,一座冰山十有八九都在水下。我也是過來人,知道愛情這種東西,談門當戶對很庸俗很落伍,般配與否,適合與否,也都是兩個年輕人之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的事情,但我想告訴你,陳浮生,如果你是因為利益選擇跟蒹葭結婚,你會失望,如果你純粹是在意她這個人而結婚,你以後會更痛苦,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今天站在你身邊的不是傅穎,只是蒹葭的母親,否則,你今天回不到蒹葭身邊。”
陳二狗始終沉默,沒有大風範大氣勢,也沒有靠山背景甚至沒有什麼文化,陳二狗還在等。
“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就像一頭嗷嗷待哺的狼崽子闖進角鬥場,不狠不毒就得活活餓死。”傅穎輕輕眯起眼睛,眼神愈發犀利,似乎逐漸從曹蒹葭母親這個角色剝離開來,冷笑道:“我能瞭解你的心態,因為我見過太多從農村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年輕人,肯用腦子,肯彎腰做狗,懂隱忍,彷彿天生就知道察言觀色,遠比大院裡出來的同齡人肯被使喚利用,但這些鳳凰男對金錢權勢的渴望和膜拜也最為鮮明,他們瘋狂索要,本能畏懼失去一切、被打回原形,這種畸形心態加上他們苦日子逼出來的聰明,就自然而然演變成心機,繼而鍛煉出城府,就像你這樣,不說話,想著摸清楚我的底牌,然後伺機尋求一擊奏效,別否認,那樣就虛偽了。”
陳二狗點燃一根菸,重重吸了一口。
“飽暖思淫慾,最能形容大城市裡的敗家子,飢寒起盜心,則一語中的你這群人。馬瘦毛長。人窮志卻未必短,野心這東西,是個男人就都或多或少有一點,膨脹後更以為只要堅持不懈就能站在一座城市的頂點,卻不知生活要摧破一個家族很容易,夭折一個根基不深的奮鬥者更是輕而易舉,我19年裡陸續栽培過21個農村出身的男人,哪一個不是在高考殺出一條血路的佼佼者,最後出人頭地的也不過寥寥五六個,可到今天,也沒一個敢說去追求蒹葭。”傅穎語氣冰冷道,“你一個光腳的當然不怕穿鞋的,哪怕撐死,只要有一絲機會,肯定都會把到嘴的東西嚥下,堵在喉嚨也不肯吐出,也是,你如果不娶蒹葭,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這點,你倒是跟小李子如出一轍。”
傅穎附加一句,“不過,李家那個當年流著鼻涕跟在蒹葭屁股後面的孩子遠比你鋒芒畢露,這才是最讓我不能接受的地方,如果說我們曹家把蒹葭強塞給一個花天酒地或者碌碌無為的紈絝,她看中你,也不怪他,可你知道那個男人是如何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嗎?”
陳二狗搖搖頭,一根菸抽得差不多。
傅穎一身精緻套裝,純黑色,高跟鞋也是黑色,唯有愛馬仕絲巾是一抹畫龍點睛的藏青琵琶藍,將原本尖刻到古板的姿態稍加柔軟,不至於讓人過於望而生畏,她摘下那副金絲無框眼鏡,輕輕擦拭,道:“他如何優秀,你以後只要沒有跌倒,總有一天就會碰上,希望你不要自慚形穢。”
陳二狗嘴角扯起一個笑容,點燃第二根菸。
“如果你像你哥,說不定我還會心甘一些輸給你這一仗,畢竟你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也還算符合曹家胃口,但是。”傅穎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從不喜歡在口頭上逞一時之快,如果她只是試圖用語言糟踐陳二狗,完全落了下乘,那就也不是那個在神華集團毫無根基都能短時間內掀起壯闊波瀾的傅穎。
陳二狗憨憨微笑,似乎拔高陳富貴看低他,完全可以能接受。
而傅穎最看不慣的恰恰是陳二狗這種不抗爭的妥協,如果陳二狗能夠條理清楚地與她爭鋒相對,她還不至於如此憤懣,因為她就是跟一個好好先生朝夕相處了20多年,快把她逼瘋,她這輩子最看不得不聲不響的弱勢男人,在她眼中這群人缺少敏銳判斷,缺少野性鬥志,所以缺少天賦和創造力。
她能忍住沉重殺機,忍住滿腔苦悶,只是因為曹蒹葭是她的女兒,至於這個男人是誰,做什麼,她不屑一顧,她誰沒見過?什麼世面沒經歷過?她吃過苦遭過罪換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