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普費澤的工作報酬相當優厚。他給她買漂亮衣服(包括我第一次看見他們時穿的那身時髦的舊式服裝),戒指,耳環,手鐲,腳鏈,各種珠寶。還有電影。整個戰爭期間她沒能看到電影,就像她不能聽到音樂一樣,這使得她對它們的渴望異常強烈。戰前在克拉科夫時,她曾有一段時間沉迷於美國電影——三十年代平淡無奇、天真爛漫的愛情故事,由諸如艾洛爾·弗琳,摩爾·奧布羅恩,迦勃以及龍巴德之類的明星出演。她還十分喜愛迪斯尼,尤其是米老鼠和白雪公主。還有——噢,上帝!——弗雷德·阿斯戴爾和金格爾·羅傑斯主演的《頂帽》!於是在紐約這個電影的天堂裡,她和內森有時整個週末都不出電影院——從星期五晚上開始,一口氣看上五部六部甚至七部電影,直到星期天的最後一場,眼睛熬得通紅。她所有的一切都來自內森的慷慨解囊,甚至包括(她咯咯地笑著說)她的避孕環。勞瑞的另一位熟人為她安了一個避孕環,這可能是內森為她制定的康復計劃中最後一項,也是最能體現他無微不至的關心的象徵性標誌;她以前從未用過這個,現在她帶著一種解放的滿足接受了它,感覺自己終於告別教會而獲得了新生。但她不止在一個方面獲得解放。“斯汀戈,”她說,“我從沒想到過兩個人能性交這麼多次,或者說做這麼多的愛。”
蘇菲告訴我,這玫瑰苑中惟一的荊棘就是她的工作。也就是說,她還在繼續為布萊克斯托克醫生工作,而他不過是一個按摩師。內森的哥哥是一流的醫生,而他又自認為對科學十分虔誠(在他心裡,醫學倫理準則如同希波克拉底誓言一樣神聖)。對他來說,為一位江湖郎中工作簡直令人無法忍受。他直言不諱向她指出,以他的觀點來看這幾乎就是賣淫。他懇求她別再幹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總是拿這個開玩笑,編造有關按魔師和他們那拙劣假冒的所謂醫術的各種各樣的笑話,每次都讓她捧腹大笑;他這種玩笑式的態度使她認為不必太在意他的反對意見。所以當他的抱怨越來越厲害,責備越來越認真和尖刻時,她更是堅定不移地拒絕任何辭職的念頭,哪怕這件事情讓內森極不舒服。這是他們的關係中少有的違背對方意願的一件事,她覺得她不能無條件地服從。畢竟,她還沒有嫁給內森。她必須有一種獨立感。在那個年月,她必須擁有一份工作,何況在那時找工作十分艱難,對一個沒有“天賦”(她堅持向內森指出這一點)的年輕婦女來說尤其如此。還有,這份工作能使她產生一種安全感,她可以在那兒與她的老闆用母語交談;而且她也喜歡上布萊克斯托克醫生了。他就像一個教父或摯愛的叔叔一樣親切地對待她,她對此沒有絲毫疑慮。但她慢慢地意識到,這個沒有絲毫羅曼蒂克意味的喜歡,卻被內森誤解了。他的敵意因此增加。如果他的誤解和妒意裡並未埋藏狂暴或更糟的因素之話,這本來帶有十足的喜劇意味。
還在早些時候,一出稀奇古怪的悲劇影響了蘇菲的生活。在此需要重提一下,因為它可以說明前面所發生的事。這事與布萊克斯托克的妻子希爾維亞有關,與她是個酗酒者這一事實有關;這件可怕的事發生在蘇菲和內森在一起的四個月後,那時秋天剛剛來臨……
“我知道她酗酒。”布萊克斯托克後來傷心地對蘇菲說,“但我不知道她到了什麼程度。”他極為內疚地承認他忽視了這個問題:每晚從診所回到聖·阿本大街的家,一起喝下一份雞尾酒後,他都儘量避開她,不想聽她酒後含混不清的話語,把她的糊塗和蹣跚的步態歸咎於不勝酒力。儘管如此,他心裡明白他是在自我欺騙,對她的愛使他不想面對在她死後幾天以生動的實物形式揭示出來的真相。她個人使用的化妝室(這間屋子連布萊克斯托克也別想進入)的衣櫃裡塞了七十多個空酒瓶,顯然這可憐的女人害怕冒處理它們的風險,雖然得到這些濃烈的瓊漿美酒並藏在櫃子裡對她來說並不費勁。布萊克斯托克發現,或者說他讓自己發現,這一切已為時過晚,這事已持續了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如果我不是那麼姑息她,”他哀傷地對蘇菲說,“如果我面對現實,認識到她是一個——”他猶豫了一下,尋找著合適的字眼——“一個酒鬼,我本可以帶她去做心理治療,把她治好。”他不停地自責,讓人聽起來有些害怕。“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抽泣著。他的悲傷中最主要的一點是:他已經知道她處於可怕的狀態,可他還允許她自己開車。
希爾維亞是他最心愛的寶貝,他就是這樣叫她的。他在她身上狂花濫用,絲毫沒有一般丈夫的怨言,反而鼓勵她去曼哈頓瘋狂購物。她與幾個女性朋友(全都與她一樣體態豐滿,面色紅潤,無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