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哈哈笑了兩聲,果然並無什麼殺意。“一晃快要三十年了。秀秀,當年你是何等年輕貌美,現今,你也老了。”
“自然。秀秀現今為人妻,為人母,焉能不老?王后卻是越來越年輕了。”
“自然年輕,這個身子,連二十也不到,乃是人最為光輝鼎盛時候的軀體。”陳圓圓冷冷道,“你說的不對。我借這軀體,美色更甚於當年;王爺脫困之後,也找具身體佔據,一呼百應,三千幽冥,攻入紫禁城中,管叫天王老子也難以保全。我們藉著別人的身子稱帝冊後,有何不可?此世如何繁華繽紛,幽冥如何冷清畏怖,哀家為何不好好地做這個人間主,享遍天下尊榮?”
“又能如何呢?”宜妃跨前一步,眸子閃出精光,看住陳圓圓。“就算以旁人地身子稱帝稱後,清史上留名的也是旁人,斷不會是吳三桂與陳圓圓。後人提到陳圓圓三字,永不過時平西王后而已,千潮萬浪,都已湮沒。等到王后這具年輕的身體死去之時,繼位的也不會是應麒世子,或吳氏後人!王后徒享這百十年的大位,又能如何?世世代代,傳不下去啊!”
陳圓圓渾身一抖。
她美目深幽,看住了宜妃。
吳三桂的長子應熊,三番起兵時死。陳圓圓地嫡子應麒,康熙二十六年隱匿在民間被搜捕到,死。此前一年,陳圓圓最為寵愛的幼女應蟬,因病死。
“說得不錯。”胤祥笑嘻嘻地從坡下緩緩走上來。“平西王后佔了我內人的身子,看來平西王爺是想要我這副皮囊了?甚好甚好,兩位記得敦倫,生下的太子,仍是我與小妍的血脈,不世綿延,還省得我費那份心了。”
佳欣一驚。
胤祥動用土地山神回宮,竟然就是專程帶宜妃前來?
宜妃真的這麼有用麼?
忽然金雅軒叫她朝上看。
片刻拖延之下,空中密雲已經重又聚集深濃。周圍天色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等到天暗完全無光那剎,慎若的遮天大法便成,他便可以修為妖王。”金雅軒同佳欣交談,並不需要動嘴。
“妖王?”
“不錯。他早有妖王之實力,卻並無妖王之野心。現今修煉,乃是為了煉成妖王之後,可以將強大妖力剎那放棄,打回拓樹原型,以此來鎮住梟雄之碑,將吳三桂永遠壓在下面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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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非重大犧牲?”
金雅軒嘆了口氣,“麻煩的事還在後面。他化為原型之後,整個京畿的妖族便無人看管鎮壓了,到時候還不定怎麼樣呢。這幾年真是事故不斷,多事之秋啊。”
做皇帝——也沒什麼好的吧,面對這麼一大個爛攤子。佳欣喟嘆。
陡然,陳圓圓尖嘯一聲。
原來她已經察覺天色漸暗,密雲深重。
“該死,你們都該死!”她髮梢燃起火焰,熊熊張向四方。
金雅軒持劍叮地一彈,攔了上去。
那邊胤祥卻悠悠然從靴筒中拔出一把彎刀,“平西王后,你世間最後一點血脈,你要,還是不要呢?”
他將匕首輕輕架在了宜妃的頸上。
宜妃微微笑了笑,閉上眼睛,卻開口吟道,“滿溪綠漲春將去,馬踏星沙,雨打梨花,又有香風透碧紗。聲聲羌笛吹楊柳,月映官街,懶賦梅花,簾里人兒學喚茶。——這是當年王后給我寫過的詞,秀秀一直都還記得。”
陳圓圓臉色扭曲。
胤祥面上沉靜,手卻微微發抖。
佳欣驚訝得立定不動。
場中最為冷靜的,是被利刃加身的宜妃,郭絡羅秀華。
“你……你說什麼……”陳圓圓手上的紫色火焰極不穩定地跳躍,現世出她內心的巨大波動。“誰,誰是我的最後一點血脈, 你說誰!”
“王后明鑑。”胤祥冷冷道,“當年郭絡羅氏入宮之前,被人莫名擄走擄人的,難道不是王后?內務府三官保三大人,曾和王后春風一度,王后生下女嬰,交於三官寶撫養,卻未料三官寶會狠心將此女親自列入選秀名冊。王后不忿親女入宮伺候對頭,便派人劫掠,誰料到了湖南,卻成了吳三桂甕中之物。幸好郭絡羅氏與吳三桂並無血脈之親,王后只好盡力護持照顧,想要彌補以萬一。後來王宮潰敗,吳三桂身死,王后被薩滿神女追躡,才顧不得她,將她置於馬廄之中——”
“你……你胡說!”陳圓圓緊握雙拳,“哀家不認識什麼三官保,哀家更不曾背叛王爺!秀秀乃三官保的正室秦氏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