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認識三官保,卻又如何知道他夫人姓秦?”胤祥不屑地駁道。“秦夫人乃是康熙元年十月去世,郭絡羅秀華的哥哥乃是康熙元年三月出生。其中七個月的時間,難道足夠再生下一名女嬰?——其實,秀華於康熙元年九月出世,十月被三官保帶回府中。秦夫人正是因為知道此事而自縊身亡。是不是?”
“你胡說!你胡說!我不要聽我不會背叛王爺,我不會——”
“你背不背叛也不打緊,反正你誘惑崇禎皇帝之事,見他不能人道,便轉而勾搭吳三桂;吳三桂不再,你為李自成所獲,暗地卻與劉宗敏夜夜春宵;你被吳三桂迎回之後,還曾與耿精忠夜渡——你行為雖然放蕩。卻又不能自解,一面與人私通,一面痛苦彷徨,一面放不掉妓女本色。一面卻殺掉一切敢在你面前吐出一個‘妓’字的大臣,甚至下令平西王宮之中不能吃雞,雞肉必以鳳肉代之……”胤祥滔滔不絕。
“夠了!”陳圓圓嚎啕一聲。
她身後的紫色火焰竟然完全消失下來。
“我是好女人,我母儀天下,我肅穆端莊。我能光宗耀祖,流芳百世……”她不知是在喊叫,還是自語,只是望著天空,如泣如訴。
金雅軒撇了撇嘴。
“瘋子。”她在意念中與佳欣交流。“我娘從小教我說,女子斷不可自輕自賤。那些什麼從一而終,端莊貞靜,柔嘉淑慎等等,都是男子輕賤女子的教條。若被束縛,便是自己斷送了自己一生。男人風流,女人也可風流,談何淫蕩?男人尋歡作樂,女人也可尋歡作樂,談何下賤?男人妻妾成群。女人也可面首無數,談何無恥?沒料到陳圓圓一代名妓,竟然連這些也勘不破,手握大權卻偏要自己煎熬自己,真是我們妓女中的恥辱。”
佳欣很想為這席話鼓掌。
“我要做皇后,我要做皇后……我是皇后,皇后!”陳圓圓語聲漸高。竟似是瘋了。
“你雖然做不成皇后,但你的女兒入宮為妃,也算是光耀門楣,若是她的兒子能稱帝,她就是皇太后。陳圓圓,你想清楚,你不能做皇后,你也要斷送了你私生女兒的前程嗎?”胤祥大聲喝道。
“皇……太后?”陳圓圓精神一振。
宜妃緩緩睜開眼睛,卻有一派入骨沉靜。“王后,秀秀還記得另一首王后教我的詞——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油壁車,久相待。冷翠竹,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當年秀秀被平西王爺所獲,曾聽到王后在鄰室痛哭。好女不事二夫,飄零輾轉總歸依附於男子,不能一生侍奉也許真是前生所欠,宿命所束……煙花不堪剪啊……王后!”
她一字字如杜鵑泣血,兩行清淚,已經畫花妝面。見陳圓圓無言,她終於痛哭出聲,“王后,帶秀秀一起去罷。秀秀願侍奉王后於地下,再也,再也不與王后分開——”
一聲聲問候,雖吐露著願死之言,令人動容,但卻終歸是拒絕了與陳圓圓相認。
多麼奧妙。
她是陳圓圓的女兒,但卻曾是吳三桂的女人。
康熙明知道這一切,卻假裝什麼也未發生過,納她入宮,容忍她驕傲高貴,指手畫腳——也許,宜妃的驕縱傲慢,正是她明知自己過往身世之後的一種反彈,下意識地自我保護,自我催眠?
康熙這一世,究竟與多少女人結下了難分難解的緣分,又有多少女子,與他續下了來世的約!
陳圓圓長嘆一聲。
“天……暗了。”
眾人齊齊一驚。
這才發現,四周密雲已經完全聚集起來。
自從慎若說出三個時辰之期,到現在,已經一個半時辰過去。以慎若的能力,一再將修煉之期縮短,他未必便不能將三個時辰,縮短成為兩個時辰,甚至一個半時辰。
現今天光完全依靠日光透過雲層照下來,密雲之間已經沒有縫隙。慎若的所有努力,不過就是在令得雲層更厚,令得陽光不能穿透。
“你們誰也不知道暗無天日,被永遠壓於地下的滋味……你們誰也不知道。”陳圓圓頹唐地自語,佳妍的面貌,被她的姿態風情。襯托得幾乎天下無雙,“哀家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小時候與祖母相依為命。因祖母重病,才自賣入了青樓……”她娓娓敘述,壓抑中的言語似有驚天動地的力量,“他們騙了哀家。說是會為祖母治病,卻食言而去,將祖母拋于山林野寺之中——十四歲,哀家接第一個客人的時候,便是祖母被山僧推出殿門,淋雨而死的時候——好恨。好恨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