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吳翠花的聲音來了,她想再次甩掉電話,但是控制住了,想聽聽她到底有什麼主意。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一點也沒有忘記你是主人家的大小姐,我是你家僱來的小保姆。你忘記了嗎?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可是你還是叫我姐姐,連你到學校上晚自習都要我陪你去。你忘記了嗎?我們的感情很深的呢,有很多你不願意將給你爸爸媽媽聽的話,你都要告訴我。可是後來,我懷上你爸爸的孩子了,你就一下子和我翻臉為仇了。那時候你小,你想不到這麼多,現在你能明白嗎?一個黃花閨女,她能心甘情願的被一個有妻子女兒的男人佔有嗎?這不是我的錯,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本事的柔弱女人呀。當然現在不同了,像你一樣的年輕女人,面對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脫掉自己的褲子……”
姍姍氣得再次摔了電話。她喘了兩口氣,回過身來。
“是誰打來的?”李童看著她擔心地問。
姍姍看了李童一眼,沒有回答。她在想自己是否應該摔掉了電話。分析對方說話的內容,吳翠花的思想道和自己的思想蠻接近的呢,難道她當初和陳投幣勾搭成奸,真的是她並不願意而有了不可抗拒的原因嗎?或者她應該並不是主動的,而是上當受騙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和姍姍自己目前的處境又是何等相似呀。她有心瞭解一下,大概也還能找到老房子的電話號碼,但是她不願意主動打過去。她以為吳翠花是在老房子裡打電話的。
電話第三次響起來。姍姍希望這還是吳翠花打來的。一接聽,果然是她。
吳翠花的語氣完全變了,“姍姍,我想和你見一面,”她說。
“你有什麼事嗎?”
“一件跟你關係很大的事情,我要當面告訴你。”
姍姍並不相信她,她能有什麼和自己關係很大的事情呢?不過她想見她,“我不想到老房子來,你另外找個地方把,”姍姍說。她不知道吳翠花已經被趕出老房子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在報恩大廈頂樓上等你。”
報恩大廈是一幢二十八層高的樓房,主體工程已經完畢,正在裝修之中。地處內城東大街繁華地帶。姍姍沒有想到吳翠花把約見的地點定在樓頂,不過這正好符合她此時的打算。也許是上天安排了我們之間的這一次相會來堅定我的信心吧,姍姍悲哀地想,看來是天不容我了。她想,這也許是因為自己對邵龍鍾的背叛,也許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命運所掌握的。她雖然自小和其它的孩子是一樣的,可是越長大,就越不同於同類了。先是父母分居,然後離婚,母親遠別,父女隔絕……蹇劣的命運一步一步地降臨在她的頭上。
“是我們家以前那個保姆,”姍姍對李童說,“她叫我出去一下,她要見我。你先回去吧。”
“你不能出去,”李童說,“你看你的臉好嚇人。你精神不好,不能出門的,她要見你,到這兒來好了。”
“你知道我從來不讓她知道這個地方的……”
“那麼為什麼一定要見呢?幾年時間都過了,為什麼又急在這一時呢?你本來就遭遇了傷心事,這一見她萬一又造成了打擊,你能受得了嗎?”
李童的話觸動了姍姍的心事,她不禁熱淚長流,她實在捨不得很多:母親、朋友、文學等等等等。她害怕自己動搖了,“不,沒有事的,我一定要見她去。”她說。
李童勸不住她,便說:“那麼我和你一起去。”
姍姍不答應。李童沒有辦法,和姍姍一起下樓來,說:“那麼你一定要小心哦,不管有什麼困難,都不要想得太多了。別忘了還有這麼多朋友在想著你呢。我也出門一下,你回來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來陪你。”
姍姍點點頭,兩顆巨大的淚珠隨著她的動作摔下來,砸在地上。姍姍本來想交待幾句什麼,害怕自己忍不住哭了,只好緊閉著嘴走開幾步,攔了一輛計程車,奔報恩大廈而去。報恩大廈一邊在裝修,一邊也有一些寫字間已經出租了出去,總的來說人很少。姍姍乘電梯來到二十八樓,這一層左支右拐的走廊兩旁全是冷冰冰的混凝土門洞,姍姍昏頭昏腦地找了半個多小時,怎麼也找不到上樓頂的梯子,卻在一間空洞洞的房子裡找到了吳翠花。她在一個沒有安裝玻璃的窗臺上,背靠著豎壁,腿伸直放在橫壁上坐成一個直角。透過巨大的窗洞,便看見一百多米遠外的另一座比報恩大廈還高的樓房,背景是在霧氣中變得迷迷濛濛的遠景。
姍姍一眼就認出了她是吳翠花,但是和記憶中的吳翠花相比,兩者又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