娩室準備的一切用品,也已安排陪澱夫人去神宮的人。”
“在大神宮祈禱……”
“是的,因為這是太閣大人的孩子。”
“可是,一生下來就要丟棄?”
“對!生產後,暫時丟到城外,再馬上叫松浦贊岐守拾回。這些事都已經安排好了,趕快搬到大坂的西苑去吧。明白嗎?”
“是。”大藏局回答著,可是仍然一臉疑惑。
寧寧打算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以正室的身份,配合秀吉。秀吉定會感到滿足,衷心感謝她。
“叫他‘拾’”,在這一句話中,蘊藏著秀吉所有的念想。能準確地理解他的心意的,天下唯有寧寧。要大藏局明白此意,似乎很勉強。她尤其不懂秀吉信上的話:“我已經沒有孩子了。”
這似意味著,秀吉老了,已經沒有“種子”了,因此,生下秀吉之子的,是茶茶一人。如果北政所自己不能生育,可是松丸夫人及一些年輕的側室,如加賀夫人和三條夫人等,也未生孩子,又是什麼原因呢?秀吉大約知道內中緣由,才如此言之。
大藏局的兒子大野修理經常到茶茶身邊伺候。兩人像孩子似的玩雙六、出席酒宴、跳舞。修理是風雅之人,侍女們也常把他掛在嘴邊,也有人請他寫文章。可是,他並沒有接受寵愛的機會……大藏局記起修理有一次在內庭,照顧因喝醉酒而頭痛的茶茶。男人和女人若想避人耳目,自會想出各種法子……因為有此疑惑,大藏局自無法理解寧寧弦外之音。
大藏局吃了茶點,退出聚樂第,還在轎中仔細思慮。丟棄後又撿回來的習慣,在百姓中,是經常有的事,不足為奇。可是把撿回來的孩子叫“拾‘又不能尊稱,實非尋常。然而,秀吉嚴命連下人都不能對孩子加尊稱。如果這是因秀吉知道此子非親生,為了防止茶茶的醜聞洩露到世問,才壓抑住憤怒下的指示……大藏局卻忘了秀吉在失去鶴松時的極度沮喪。不加尊稱,乃是秀吉害怕在大喜之後又會大悲。世人常說,悲喜同途,賤名好養,可是,她無法明白這些。
在轎子快抵達澱城之時,大藏局的不安更加強烈:太閣大人確對茶茶這次懷孕抱著懷疑,若是這樣,當大人凱旋歸來,會如何處置這個叫“拾”的孩子呢?澱夫人和修理又會怎樣呢?一旦進了大坂城的西苑,被稱為西丸夫人以後,茶茶就完全任人擺佈,甚至有性命之憂。大人又豈能放過修理?必會令他切腹。大藏局愈想愈怕。
但遠在九州的太閣大人怎會知道這些?不就是北政所去通報的嗎?大藏局想著,全身的血直往頭上衝。她已認為,北政所背地裡煽動秀吉,表面上卻說期望澱夫人平安生產,且已設下圈套,其毒如蛇!
轎子進入燈火通明的城門時,大藏局已經意識不到酷熱了,唯心中燃燒著對北政所的憎恨:出身卑賤的北政所出於對茶茶的嫉妒和憎恨,設計了殘酷的陷阱,並暗暗等著大家入彀……
大藏局下了轎子,止住出迎的侍女們,直奔茶茶的房間。四邊的門都敞開著,有最近才來服侍的小野的阿通、正榮尼和饗庭局,修理竟也赫然在座,眾人正聽阿通說話。大藏局冷冷道:“打擾了,我有話單獨對夫人講。”
“等等好嗎?”茶茶說著,倚著扶幾。澱川吹來的風比京城的風更涼快。
“不,十萬火急,非馬上說不可。修理,帶大家下去片刻。”
阿通停止了說話,饗庭局也站了起來,“那麼大家暫時退下去,歇息片剡吧。”
待眾人離去,茶茶迫不及待地問:“她說不能去大坂嗎?”
大藏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夫人,請注意,不可讓修理靠近您。
“呵呵呵,為何?因為那些謠言?”茶茶嘲諷似的探身出去,笑了。
大藏局緩緩道:“我明白夫人的心意。夫人很照顧我兒子。可是,如果因此而生起謠言,甚至危及夫人和將要出生的孩子,便會出大事。”
茶茶臉上浮出蒼白的微笑,“有人想中傷我?”
“是。我在北政所那裡看到大人的信。”
“大人寫些什麼?”
“大人說:他沒有孩子。”大藏局自覺這話萬分殘酷,定定看著茶茶。如果茶茶與修理有瓜葛,就不會若無其事地聽著這些。
“呵呵。”茶茶露出複雜的表情,笑道,“還有什麼?”
“他指示說,生下來的孩子,是夫人一人的孩子,令北政所依此處置此事。”
“我一個人的?”
“是,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大人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