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容低下頭,默然不語。
“雁容,你怎麼這樣不要臉?”江太太氣得渾身發抖。“你有點出息好不好?現在爸爸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江仰止有個女兒到男老師房裡去投懷送抱!你給爸爸媽媽留點面子好不好?爸爸還要在這社會上做人,你知不知道?”
江雁容用牙齒咬住嘴唇,江太太的話一句一句的敲在她的心上,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了。
“好吧,既然你們失信於先,不要怪我的手段過份!”江太太怒氣填膺的說了一句,轉身走出了房間,江雁容驚恐的望著她的背影,感到一陣暈眩。
“風暴又來了!”她想,乏力的靠在窗上。“我真願意死,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麼?”又過了三天,她冒險到咖啡館去看康南,她要把江太太發現他們相會的事告訴他。在路口,康南攔住了她,他的臉色憔悴,匆匆的遞了一個紙條給她,就轉身走了。她開啟紙條,上面潦草的寫著:
“容:你母親已經在刑警總隊告了我一狀,說我有危害你家庭,勾引未成年少女之種種惡行。一連三天,我都被調去審訊,我那封求婚信以及以前給你的一封信,都被照相下來作為引誘你的證據。雖然我問心無愧,但所行所為,皆難分辯,命運如何,實難預卜!省中諸同仁都側目而視,謠言紛紜,難以安身,恐將被迫遠行。我們周圍,遍佈耳目,這張紙條看後,千萬撕毀,以免後患。雁容雁容,未料到一片痴情,只換得萬人唾罵!世界上能瞭解我們者有幾人?雁容珍重,千萬忍耐,我仍盼你滿二十歲的日子!
南“
江雁容踉蹌的回到家裡,就倒在床上,用棉被矇住了頭。她感到一種被撕裂的痛楚,從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她無法運用思想,也無法去判斷面前的情況。她一直睡到吃晚飯,才起來隨便吃了兩口。江太太靜靜的看著她,她的蒼白震撼了江太太,禁不住的,江太太說:“怎麼吃得那麼少?”江雁容抬起眼睛來看了江太太一眼,江太太立即感到猛然被人抽了一鞭,倉促間竟無法迴避。在江雁容這一眼裡,她看出一種深切的仇恨和冷漠,這使她大大的震動,然後剩下的就是一份狼狽和刺傷的感情。她呆住了,十九年的母女,到現在她才明白彼此傷害有多深!可是,她的動機只是因為愛雁容。吃過了晚飯,江雁容呆呆的坐在臺燈下面,隨手翻著一本白香詞譜,茫然的回憶著康南教她填詞的情況。她喃喃的念著幾個康南為她而填的句子:“儘管月移星換,不怕雲飛雨斷,無計不關情,唯把小名輕喚!……”感到心碎神馳,不知身之所在。在今天看到康南的紙條後,她明白,他們是再也不可能逃出江太太的手心,也是再不可能結合的了。忽然,劇烈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沉思,突然的干擾使她渾身掠過一陣痙攣。然後,她看到門外的吉普車和幾個刑警人員。她站起身來,聽到江仰止正在和刑警辦交涉:“不,我沒想到你們要調我的女兒,我希望她不受盤詢!”
“對不起,江教授,我們必須和江小姐談談,這是例行的手續,能不能請江小姐馬上跟我們到刑警總隊去一下?我們隊長在等著。”江仰止無奈的回過身來,江雁容已走了出來,她用一對冷漠而無情的眼睛看了江仰止一眼說:“爸爸,我做錯了什麼?你們做得太過份了!你們竟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刑警總隊去受審!爸爸,我的罪名是什麼?多麼引人注目的桃色糾紛,有沒有新聞記者採訪?”
江仰止感到一絲狼狽,告到刑警總隊原不是他的意思,他早知道這樣做法是兩敗俱傷,可是,他沒有辦法阻止盛怒的江太太。望著江雁容挺著她小小的脊樑,昂著頭,帶著滿臉受傷的倔強,跟著刑警人員跨上吉普車,他覺得心中一陣刺痛,他知道他們已傷害了雁容。回過頭來,江太太正一臉惶惑的木立著,他們對望了一眼,江太太掙扎著說:“我只是要救雁容,我只是要把她從那個魔鬼手裡救出來,我要她以後幸福!”江仰止把手放在江太太肩上,同情而瞭解的說:“我知道。”江太太望著江仰止,一剎那間,這堅強的女人竟顯得茫然無助,她輕聲說:“他們會不會為難雁容?仰止,你看能不能撤銷這個告訴?”“我會想辦法。”江仰止說,憐惜的看看江太太,詫異最近這麼短的時間,她已經蒼老了那麼多。
江雁容傲然而倔強的昂著頭,跟著刑警人員走進那座總部的大廈,上了樓,她被帶到一間小房間裡。她四面看看,房裡有一張書桌和兩把椅子,除此之外,幾乎一無所有。她覺得比較放心了,最起碼,這兒並沒有採訪社會新聞的記者,也沒有擁擠著許多看熱鬧的人。那個帶她來的刑警對她和氣的說:“你先坐一坐,隊長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