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裡有些名氣,可終究凡間凡事多,還沒到做形象大使廣為人知的地步。
小女孩這麼一喊,頓將她的罪惡感勾了出來。蘇綰蹲下身子,抹起袖子予她擦淚:“你認識我?”
女童懸淚點頭:“雲英姐,你不認得我了?”
蘇綰這才覺得自己問了個瞎眼的問題,忙想著怎麼補救,卻聽女孩子又接續道:“雲英姐,我是皎皎呀,我是白皎皎。”
皎皎?這名兒頗熟!她仔細一回想,就想起來是下午在留香書屋那頭,那個扒住轎攆的****的女兒。
可方晉卻聽不懂了:“雲英姐?嘖……蘇綰,你到底叫什麼名兒呢?”
蘇綰微微側過臉:“方大哥,你將雪梅娘留下與我,明日到留香書屋來取銀兩便可。這兒的事,你不必管了。”
方晉見她似乎不方便說話,也不勉強,只說:“我等你。”便將雪梅孃的韁繩交給蘇綰,匆匆離開了。
目送他離去,蘇綰才蓄夠勇氣向蘇洛陵瞧一眼,但只一眼她又飛快低下頭,問白皎皎道:“剛才摔到哪兒了沒有?你一個小孩子家,怎麼在渡頭亂跑呢?讓姐姐瞧瞧,有沒有摔傷。”
白皎皎黑圓的眼睛四處尋找了一番,擤著鼻子道:“我來找我爹,我娘讓我來渡頭找我爹。”
“你爹?”
白皎皎點頭。
蘇綰道:“天色已晚,說不定你爹已經回家了。姐姐帶你回去好不好?”
白皎皎生澀地咬唇,想了想:“好!”
這時剛才被雪梅娘踹翻了的幾個人****著由人攙過來,堵住蘇綰道:“小娘們兒想走?你當爺們兒是豆腐,可以白撞的嗎?”
第一卷 雲泥之爭 第五十七章 債有主
蘇綰被堵住去路,貨渡那頭也聚攏來一些人,看樣子撞翻的都是些工人。
她一手牽著雪梅娘,一手拉著白皎皎,境地萬分尷尬。尤其還有蘇洛陵與瓔靈當前,恨不能也像四匹亢龍馬一樣,跳入江中算了。
可她還是向眾人溫婉屈膝斂衽:“對不起諸位,這是我的責任。大家若有傷的地方儘管去醫館瞧,所有藥費盡由我給。”
“你給?”蘇洛陵始才說話,語氣裡一抹無法忽略的尖酸,“你拿什麼給?”
蘇綰心寒地要命,她不求蘇洛陵會出手幫她,可落井下石也是沒想過的。怎料他竟然會這麼讓她下不來臺。當即就咬牙,將頭上那枚聞香玉鏤花簪子拔了下來,呈在那些人面前:“大家瞧見了嗎?這東西別看普通,卻乃價值連城。就憑這東西,定也不會讓你們吃啞巴虧!”
瓔靈瞧見了,立即有些不自然,渾身緊繃著對蘇洛陵道:“我,我先走了,船家還在等我。”說著扭頭便向江邊過去。
蘇洛陵寒著一張臉,反手抓住瓔靈:“等等。”
瓔靈回過頭來,烏黑的眸子泛水:“怎麼?”
“我送你過去。”他道,已經將目光移向了官渡那邊的一艘美奐絕倫的精緻畫舫。
蘇綰握著那枚簪子,握地陣陣寒戰,寸寸體涼,禁不住到底是天兒太冷還是心太寒,就盯著蘇洛陵與瓔靈雙雙走出自己的視線,感覺自己像是隻被遺棄的貓。
“姐姐,你怎麼了?”白皎皎問她。
蘇綰搖頭,此時竟無端的沒勁兒說話:“我們走。”
眾人卻依舊圍堵了她:“想走,把東西留下來!”
“什麼東西?”
“你手裡的東西。”
蘇綰的身子再度發緊,將那枚簪子狠狠嵌進肉掌:“對不起,這東西根本值不了幾個錢。我……我擇日再給你們送銀兩過來。”
“放什麼屁!”有人道,“你今兒不給兄弟們一聲交代,就休想從這裡離開。”
蘇綰蹙著眉,慢慢將頭上的朱釵步搖統統取下來奉上:“這些,夠了嗎?”
幾人一下子奪了過去:“嘖……就這點,還不夠給爺們兒塞牙縫的。你那耳朵上是什麼玩意兒?一併取下來得了。”
蘇綰僵硬地將銀耳環取下,遞到一干人眼前:“給!”待他人拿下,就牽著雪梅娘拉起白皎皎逃也似地進城去了。
後頭的蘇洛陵目光如夜,沉若寒潭,目送著她遠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被瓔靈拉了拉,這才又回過頭去。
將白皎皎送回家之後,蘇綰只剩下了一個人一匹馬。街面清風冷冷,夕陽西懸,各色家宅院護的圍牆底下,都落成一片淡淡的灰影。像是原本乾淨的記憶,被覆上一段並不光彩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