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可以說“公公婆婆”和“舅舅”暫時沒有時間,但是非明耗在醫院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長,她能騙多久?然而她又怎麼能告訴非明,她們幫不到小舅舅轉正,所以公公婆婆將再也不會來。似乎任何一種答案都會讓非明更加難過。
所以,桔年只能默默的自己給非明燉雞湯。她明明記得她母親的廚藝並不見佳,可是不管她用了多少方法多少火候,非明總是說喝在嘴裡覺得淡了些,這孩子念念不忘的還是她“婆婆”的雞湯。
“公公婆婆你都沒見過幾次,難道平時朝夕相處的老師和同學都比不上他們?”有時候實在沒有辦法,桔年就這麼問非明。
非明答得理所當然,她說,“姑姑,那怎麼能一樣,老師是老師,同學是同學,可公公婆婆還有舅舅是我的親人。”
“有區別嗎?”
“當然有,朋友、同學、老師都會離開,可是親人不會。”
桔年聽完這句話,當時撇開臉去,很久都不敢看著非明。
因為她太瞭解,只要是活著的人,都難保不會離開。
但這些都不能告訴非明。非明是個不一樣的孩子,她太渴求愛和一個家,那種對親情和團圓的期盼已近似乎偏執。這又怎麼能責怪她,父母、親人這些天經地義的東西,她什麼都沒有,我們不都是瘋狂的追求自己從來都沒有的東西嗎?桔年甚至開始明白,也許非明留戀的不是婆婆雞湯的味道,而是她想象中家的味道。桔年束手無策,她已竭盡全力給予非明一切,卻唯獨給不了非明渴望的這種味道,因為她也品嚐過的也是那麼的少。
這種無力感隨著非明的病情惡化益發的深濃,直至有一次,非明在持續的低燒中迷迷糊糊的問起自己的名字,她說:“姑姑,‘非明’是不是說我是個來路不明,沒人要的孩子?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所以爸爸媽媽和公公婆婆都不要我?”
桔年用溼毛巾去擦拭非明的臉,一再的說,“怎麼會,怎麼會?只要你堅強點,他們一定會來的。”
非明說:“以前,我每天醒來的時候,做眼保健操的時候,就在想,會不會這一次我睜開眼睛,他們就會出現在我面前?可是我醒來過很多很多次,做了很多回眼保健操,睜開眼睛,什麼都沒有。我知道他們不可能會來了。姑姑,如果我死了,沒有家的小孩會不會在另一個世界也是一個人?我害怕一個人。”
饒是桔年已經看淡了許多許多的事,這個時候眼淚還是差一點湧了上來,可她不能在非明面前流淚,在非明陷入昏睡之後,她逃也似的離開病房,一個人躲在走廊的盡頭,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呼吸,不過是一個家,多微不足道的請求,那麼多人急不可待的要擺脫家的束縛,有人偏偏就求而不得。她要怎麼樣才能給非明一個家?
韓述似乎是遇到了相當棘手的案子,這些日子更是忙碌得沒日沒夜得,他來看非明常常是趕在住院部夜晚門禁之前,有時非明都睡著了,他會靜靜的陪著她們一會。每次離開,他都會在非明的床邊放一個不一樣的小玩具。
桔年太累了,好幾回,她靠著床頭櫃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韓述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有那麼一次,她感覺到韓述抖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還有他的手,很輕很輕的覆蓋在她的手上。桔年屏住呼吸,悄然等待著他的撤離,然而許久許久,久得她快要陷入另一場夢境,他的手還是小心翼翼,沒有撫摸,沒有抓握,甚至一動也不敢動,就像漂浮在她手上得一片羽毛,只有溫度是真實的。直到桔年假裝在小寐中略略移動身子,不動聲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他默不作聲的待了一會,不久,病房門微微“咿呀”的開合,腳步聲才漸漸的遠了。
唐業的辦公地點距離醫院頗近,所以他來得更容易一些,他在的時候,非明總是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唐叔叔,又看看姑姑,那老人精的樣子,好像她什麼都懂,其實她什麼也不懂。
桔年一直思量著要把唐業墊付給醫院的錢還給他,為了非明的病,她已經動用了韓述銀行卡里的錢,不管是不是出於本意,她和韓述之間有著實在太多的糾葛。她和韓述,韓述和巫雨,巫雨和非明,到底誰欠誰的,怎麼算也算不清了,這已經夠複雜的了,唐業不應該再攪進來。正好平鳳還了桔年一些錢,加上自己手頭上的一些零碎,她正打算趁唐業來醫院,一道給他,誰知道偏偏那幾天,唐業都沒有出現。
非明枕頭邊上有一本《少年維特之煩惱》,是唐業送給她的,唐業每次來,都要給她念上一大段,非明等著故事的下文,於是也追著問,“唐叔叔跟韓叔叔一樣要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