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啊,你看你的生命線,這是事事順遂的象徵。”
“那還是不準。”韓述有些悵然。
“都說了是看著玩的。”桔年見狀正好推脫,起身說:“我去看看平鳳走到哪去了。”
韓述哪裡肯依,耍橫地一把揪住她,“你根本沒有仔細看。隔得那麼遠,你連我的手都沒碰到,未免太不專業了。”
桔年怕他鬧,猶豫了一會,戰戰兢兢地捏起他的一丁點指尖,他揪著的另一隻手才總算鬆了下來。
“看啊。我就想聽唯心主義的詭辯。”
他說得理直氣壯,手心卻開始冒汗,她拈住的那幾毫米肌膚,火燒似的,也不知道誰在抖。
“呃,事業有小波折,總的來說還是順利,你看你的成功線這裡……”
“咳咳,看感情,看感情!”
“等一會,我看看啊,中指下怎麼有等高線……”
“等高線怎麼了?”
“同,同性戀。”
“胡說八道!”韓述一聽頓時炸了,本想甩手而去,可畢竟捨不得。按奈著,警告道:“看清楚一點,少說廢話,誰是誰不是大家心裡有數。”
“別抖啊,我看錯了,那是結婚線,唉,你別抖了,一抖什麼都看不見了。”
“抖又怎麼了?”
“伸出手要是一直抖,書上說,說……不及格。”
“什麼不及格?”韓述一臉納悶。
桔年很快地轉移了話題,“感情線起點附近有不少支線,經歷豐富。”
“你看主線不就行了!”
“主線有斷續,喜怒無常,任性,波瀾不斷;幾條細紋疊在一起,會錯意;智慧線跟感情分得太開……”
她絮絮地說著,最後也不知道韓述聽進去了沒有,只覺得自己和他的手上全都是汗,那些交纏的紋路漸漸地也模糊成一團。
也許他最後還是聽了,翻過手來去抓她的,交接處太滑膩,堪堪抓住了食指和無名指的前兩個指節,她就再也掙不脫了。
“你直接說那一條線是你?”
她抽了抽手,沒有用,那些碎碎的頭髮又汗溼在臉上。
蘇東坡寫花蕊夫人:“冰肌玉滑,自清涼無汗。”桔年卻最是汗腺發達。許多年來,韓述再沒有像此時離她那麼近。他和她的指尖纏在一起,他不放。這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他那麼緊緊地交貼著她的背,兩人都是溼漉漉的,水洗過一般,他也是不放。那時他埋首在她的頸窩,潮熱溫暖的味道,事後他反覆迴避,反覆想起,延綿成後來他心底描繪慾望的唯一期象,他每次情動的起端。
桔年的臉卻由原來的通紅轉為煞白,那麼黏稠的感覺在她的記憶裡如此不潔,讓她幾乎艱於呼吸。
她說:“韓述,你先放開,手相本來就是最多變數的一種特徵。”
他頭昏腦熱,哪裡聽得進去。直到病房的門被人剋制的敲響了三下。
第一人民醫院腦外科主任孫瑾齡站在門口,“謝非明的家屬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第十八章 瘋狂的世界
桔年與韓院長的夫人、韓述的母親孫瑾齡上一次打照面還得追溯到十幾年前。其實孫瑾齡跟桔年母親的年齡相仿,桔年還能模模糊糊地記得上小學前跟韓家同住一棟筒子樓的時光。她的媽媽做好了飯,滿面塵灰煙火色地對著窗外摳螞蟻發呆的女兒扯開嗓子喊:“看飽了?飯都省了?”而下班晚了的孫醫生則牽起跟一群男孩子打鬧的兒子,笑語嫣然地問:“寶貝,告訴媽媽你想吃點什麼?”
印在桔年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孫醫生漂亮的淺色連衣裙,裙裙飛揚,腳步輕盈。
韓述長得更像母親,偏白皙的膚色,帶笑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無不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現在桔年坐在第一人民醫院腦外科主任辦公室 裡,看著那似曾相識的眉眼,等待對方的第一句話。
孫瑾齡似乎想過更公事公辦一些,不知為什麼,沒有成功。她面前擺著非明從前一個醫院帶赤來的病歷資料,不過是幾頁紙,她翻了又翻。
最後她用一個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開場白,她說:“難怪都說女大十八變,我都沒法把你跟小時的那個老謝家的丫頭聯絡起來了。”
桔年說:“孫醫生你倒沒怎麼變,還跟以前一樣年輕。”
她不善恭維別人,然而為了非明的病,她不能再給自己和身邊韓述母親的孫醫生之間原本就微妙的關係再增添任何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