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習考研的同時,也在忙著自己的畢業論文。
於是,到了期中的時候,每個人都分配了實習任務。李露露一組人被調到A城市郊的高度戒備監獄做心理矯治。
“什麼叫高度戒備監獄?”桑無焉好奇地問。
“就是裡面全是十五年以上的重刑犯。”李露露雲淡風輕地回答。
桑無焉立刻瞪眼:“都是殺人犯?”
“不一定,”李露露微微一笑:“也有綁架的,販毒的,走私的,□婦女的。”
“……”
“幸好你這些嬌嬌女沒去,不然要被驚嚇到。”
的確,桑無焉那個組最輕鬆被分到社群的一所殘疾人學校。學校有些特殊,要他們開春再正式過去。
那一天,桑無焉去交實習表,從辦公室走到操場,正好是孩子們的第二節課時間。
桑無焉從一樓的一間小教室經過的時候,她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然後桑無焉從窗戶那裡看到了那個男人。
他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白色襯衫站在講臺旁邊,很閒散的樣子。
孩子們在寫作業,他埋著頭,不發一言地靜靜
“蘇老師!”一個扎著羊角辯的女孩兒在另一處喊。
原來他姓蘇,桑無焉輕輕一笑,一動不動的在原地看著他們。
他的盲杖並沒有用在教室裡,他腳步緩緩地走到了女孩兒那邊,看起來對這裡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男人彎下腰說了幾句,隨即蹲在一張小書桌前繼續耐心地和女孩兒交流。他的聲音和電梯裡聽到的感覺完全不同,柔軟又輕盈,甚至讓人覺得他似乎在微笑。
終於等到下課,等他出來的時候,一直在窗外偷窺的桑無焉躊躇了幾秒鐘以後,便學著像那些孩子一樣也喊了聲:“蘇老師。”
他敏感地轉過身來,瞳孔沒有焦距,目光穿過落在桑無焉,似乎是落在很遠的地方。他問:“我們認識?”
一面之緣而已,並沒有期待他會記得。
“好像也不認識。”桑無焉並不失望。
他聞言居然露出一副有些釋然的樣子,然後一手杵著盲杖,一手扶著扶手準備下樓梯。
桑無焉見狀便又問:“你要去哪兒?需要幫忙嗎?”話一剛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了,她無意施捨憐憫。
他卻第二次轉過身,繼而略微沉吟了一下,緩緩地說:“我好像見過你,在電臺。”
“電梯裡。”桑無焉補充。
當時她也好心的說過“需要幫忙嗎?”相同的五個字。
還好他記性不錯,桑無焉慶幸的想。
“我是新來的實習生叫桑無焉,蘇老師呢?”
“蘇念衾。”
“念情?”桑無焉頗為意外,於是重複了一次。
“不。是衾。”蘇念衾糾正了一下她的發音。
她是南方人,以前就在前後鼻韻上的發音含混不清,所以在學校電臺老是這個原因使得自己的節目被臺長刷下去。如今,自己說準了,但是聽別人說卻總是搞不清楚。
蘇念衾似乎感覺到她的茫然,便加了一句:“今衣,衾。”
今衣,衾?
桑無焉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語文不好,不認得什麼今衣衾。但是也不好意思再次追問,免得顯得沒文化,只好裝作明白了的樣子。
晚上,桑無焉在家背單詞的時候,突然想到他的名字。
她已許久沒翻過中文字典,費了點功夫才在一列同音字中找到它,
今衣,衾。
她看到註解,原來是被子的意思。
“念衾?那一定是小時候家裡很窮,沒有被子。”程茵在一旁無趣的分析著。
“萬一出生的時候名字就取好了呢?”桑無焉反駁。
“那就是他父母結婚以前很窮,中國父母嘛,都愛把希望放在孩子的名字裡。”程茵繼續著她的無趣。
桑無焉終於投降,不再與這潑人冷水的女人討論此類問題。
蘇念衾。
桑無焉躺在沙發上捧著字典默默地念叨著三個字,回憶起白天他和她說話的情景,不禁淺淺一笑。
男人的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但是獨獨在唸自己名字的時候,會將原本平聲的“衾”字的尾音略微上揚一些。他應該是本地人,因為A城人就會將普通話裡的一聲模糊成二三聲。當他說其它的字,讓人感覺不到口音,卻是在自己的名字上似乎改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