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把白毛衣遞給男人:“送你的。”
送他的?那件皮衣不是男人掏的錢?那這件呢?
“幹嘛?”男人問。
“那件算你的,這件算我的。你將就著吃點虧。”女孩說。
“不用這樣啊,是你生日嘛。”男人並不去穿白毛衣。
女孩堅持,接過錢也只隨手放在茶几上了。
男人心裡很受用吧。我覺得這女孩蠻聰明的,白拿別人東西不好,自己也送上禮物一件,就不顯得氣短,接過錢的姿勢也不會難堪。價錢和價值是不一樣的。
男人說:“我做好飯了,吃飯吧。”
我真的很羨慕,原來世上是有神仙眷侶這回事的。
飯後,女孩收拾桌子,洗碗,順手把我和兄弟仔細疊好,放進一個儲物櫃裡。
我們又滿意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生活得很有秩序的年輕人,不會浪費,把我們仔細地放好,等待再次利用的機會。
我們沉沉睡去。
在儲物櫃的日子,雖然漆黑一片,但外面傳來的聲響讓我基本瞭解了這對情侶的生活規律。
袋子(2)
這是男人的家,女孩不是每天都會來。男人是一個作家,每天十一點鐘起床,看完中午的新聞後,就開始啪啪啪地打字。寫不下去的時候,他就聽聽音樂,或者下樓去轉轉,傍晚將至,女孩的電話就會來了,兩個人約定晚上的安排。
他們出去的時候不少。
但我聽見男人給其他人打電話時說:“她太喜歡玩了,我喜歡靜,天天陪著她,可真吃不消。”
她也會來這裡過夜。男人上網的時候,她就看電視,兩人都靜靜的。一次男人出去談事情,她跟人打電話,說:“他?他很悶。”
那次談事情,男人把我的兄弟帶走了,裝了好幾套影碟去還。
我知道我們這些製作精良的手提袋,不會那麼快就廢掉,我們還要去到很多地方見世面,才會慢慢衰老下去。
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誰,會把我帶到誰家去。
中間又有許多新的手提帶來與我作伴,也因為這樣那樣的任務被拎走。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總剩下我。
也不知道為什麼,生活還是一樣的進行,可這兩個人,開始偷偷地在對方不在的時候抱怨。那些電話是打給什麼人的我不知道,但他們肯定對這段感情沒有起太好的作用。每次女孩打完電話,總是很惆悵,然後就衝出去玩到深夜才回來。男人回家早,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很多時候,等得睡著了,女孩才疲憊地開啟家門。
那天,女孩凌晨才回來。男的問:“這麼早?”
女孩不說話,脫下那件瑞普斯艾的皮衣,扔在沙發上。
我不理解這種叫作情侶的動物,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能當面鑼對面鼓地談一談。他們曾經那麼好。
從某一天開始,男人會在每天晚上固定的時間出去,一個小時後回來。那段時間,正是女孩的玩樂時間,她根本沒有發現男人有了新的節目。如果女孩要來,男人就不出去,但會狂發簡訊,不知道在知會什麼人。
終於那一天,兩人一同進了家門。空氣是緊張的,臉色是鐵青的。女孩用腳後跟磕上門,怒吼:“她是誰?”
男人說:“什麼誰?鄰居。”
儲物櫃的門開啟了,我看見女孩盛怒中的雙眼。
那是一雙充滿了淚的雙眼。她的手顫抖著翻著,終於落在我身上。我被她粗暴地拎了出來,一路拎到洗手間。我嚇壞了,她生氣,為什麼要拿我盛手紙?
還好不是。她張開我的身體,把檯面上所有的化妝品一骨腦扔進來,然後直奔大門而去。
我著急地想:留她啊,求她留下啊。
但男人沒有,而是慢慢地譏誚地說:“真是來去一身輕啊。”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請你與我同居,你堅持不肯,原來是為了走的時候方便。”
女孩反倒笑了,說:“你還算聰明。對呀,我從頭就不認為我們之間能有一個結果,為了免得搬來搬去傷筋動骨,所以我才從來不肯放換洗衣服在這裡。”
男的補充:“連內褲都是一次性的。”
女孩笑:“什麼東西不是一次性的?”然後看看我:“還不如一個袋子,可以一直用下去。”
我又回到女孩的車裡,有“砰”地關門聲後,車裡一片寂靜。女孩開始在駕駛座上哭泣,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