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的臉上泛著盈盈笑意,慧黠皎潔,聲音嬌嬌軟軟:“容容。”
傅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頓了半響,末了訓斥道:“成何體統!”
薛紛紛不管,“容容多好聽。”
她十分滿意這個名字,在傅容身旁連叫了好幾聲,即便得不到回應,也一個人笑嘻嘻地自娛自樂。
最後被傅容忍無可忍捂住了嘴,“在外人面前不可這麼叫。”
他一隻手把薛紛紛的臉擋得只剩下雙澄澈眸子,見她乖巧地點頭後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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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蘇州府前一個地方停住,天色已暗,今晚怕是趕不過去,不如先在此處住上一晚,翌日待城門開了再進。
釅青雲朵壓境,似一幅絕妙丹青。他們居住的客棧名曰越陽,上下共三層,夥計熱心積極,問了他們要幾間客房後便鞍前馬後地上樓了。因著此處已處於蘇州府管轄,凡事容易落人口舌,薛紛紛和傅容一看便知是夫妻,倒不好分房而睡,是以兩人只要了一間上房。鶯時季夏等人睡在隔壁,方便隨叫隨到。
蓋因要下雨的緣故,天氣陰冷,薛紛紛也跟著手腳冰涼。在客棧洗澡總歸不便,況且多人用過的大木桶她嫌棄得緊,只叫人準備了一盆熱水泡腳。
薛紛紛懶怠地斜倚在床頭,鶯時正在給她褪除鞋襪,憂愁不已,“方才我出去看了,烏雲厚重,恐怕是場大雨。若真是如此,小姐我們明日還要在此多逗留一天……”
薛紛紛抬腳試了試水溫,這才慢慢放進去,不以為然道:“這時候的雨還能下一天一夜不成?若是我們再晚到一天,恐怕容容便要為此爛額焦頭了。”
鶯時手下動作一頓,容容?
她循著小姐的目光看去,觸及傅容面無表情的冷硬臉龐時渾身一震,略帶驚悚地收回目光。權當沒有聽到,眼觀鼻鼻觀心繼續服侍薛紛紛。
傅容放下手中巾櫛,朝這邊看了一眼,忽然對鶯時道:“你先出去。”
鶯時無措地看了薛紛紛一眼,得到她首肯後才退下,並說:“小姐你何時泡好了叫我一聲便是,我就在隔壁候著。”
水裡加了黨參黃芪白朮,滋補氣虛,每日泡上小半個時辰,對身體有益。
見傅容來到跟前,她仰頭一笑,十分自覺:“鶯時不是外人,將軍若是不喜歡,我下回不叫就是了。”
傅容並不接話,撈過她小手放在掌心,果真既冷又涼,“你每逢雨天便是如此?”
薛紛紛不安分地在他手心動了動,“嗯。”包裹著雙手的手掌厚實溫熱,她忽然打消了抽回的念頭,“將軍的手很暖和,正好我們中和一下。”
纖細無骨的小手亟欲取暖,細膩光滑的面板和他粗糙帶著厚繭的掌心截然不同。昏昧燭光下她肌骨瑩潤,睫毛在眼下打出半圈陰影,傅容盯著看了片刻,在她身側坐下命令:“日後身體不舒服都要跟我說,切莫再像那天早晨一樣嚇人。”
薛紛紛偏頭看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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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屋外響起落雨聲,起初叮咚作響,少頃風馳雨驟,大雨如注,砸在屋簷發出沉悶撞擊聲。薛紛紛才穿上白襪,鶯時端了水出去倒,便聽樓下傳來嘈雜聲,伴隨而來的還有方才夥計尖銳的刻薄聲。
她一時忍不住心中好奇,穿上青蓮緞羊皮金緝雲頭鞋推開了門,扶著欄杆往樓下看去。
只見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渾身*狼狽地站在大堂,水色直裰溼透貼著瘦長身型,饒是如此仍舊不改他周身的儒雅溫潤之氣。薛紛紛盯著看了會兒,黛眉不由自主地蹙起。
在夥計試圖第二次將他趕出客棧外時,薛紛紛忍不住樓下扔了粒花生米,正中那夥計頭頂,“怎麼回事,吵吵嚷嚷的,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了。”
夥計抬頭,換了副表情笑著解釋:“夫人見諒,小的馬上解決,您多擔待。”
少不得又推搡書生兩下。
後者自然也看到了他,許是被雨臨得渾身溼冷,清俊臉龐蒼白,見到她的霎那眼裡閃過窘迫,略帶羞澀地朝她笑了笑。
果真是河清海晏。
薛紛紛下樓走到他跟前,“何公子?”
何清晏朝她一禮,沒有留心她婦人裝扮,“讓姑娘見笑了。”說著轉身對夥計道:“在下只在此避一避雨,待雨霽後便離去,小哥為何不能通融一下?”
原是他出來的匆忙,身上沒帶銀兩,又恰逢大雨,夥計擔心他站在店裡影響生意,是以遲遲不肯答應。如今見二人認識,倒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