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分明還在這兒的,杌子都在這兒擱著呢……”
傅容四下看了看,不似季夏那般緊張失措,腳下一轉去了薛紛紛的房間,果見裡面船上懨懨地趴了個人,腦袋歪在一旁雙目闔起,模樣痛苦看著可憐兮兮的。
薛紛紛在甲板上等得無趣了便自個兒回了房,想找個端茶遞水的人也沒有,一時間又惱又氣,聽見聲音眼睛睜都不睜,“我看你們越來越不把我放眼裡了,合著我方才跳進水裡也沒人管,活著真沒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季夏跟在傅容身後進屋,恰好將這番話聽進耳中,撲通一聲跪坐在薛紛紛床邊,“小姐日後可千萬別說這些晦氣話了,您身子好的很,是要長命百歲的人!”
“什麼長命百歲……”她這會兒心情差,看什麼都不順眼,連口氣也跟著消沉。一睜眼正好瞧見床邊站著的人,高大身軀擋住了全部視線,她沿著玄青柿蒂紋道服往上看,目光停在他的胸口處,脖子酸了懶得再抬,“將軍來了。”
傅容坐在床沿將她扶起來,仔細看了看臉色,紅潤臉頰早已褪了血色,連那櫻紅唇瓣也變得蒼白,手腳虛浮無力,平日裡絕不可能如此乖巧地倒在他懷裡,如今卻是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既然暈船,怎麼沒早點告訴我?”
薛紛紛縮成一團,方才將肚裡酸水吐得乾乾淨淨,這會兒難受得緊,悔不當初,“我若是知道會這樣,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上船的……”
門外一陣吵鬧,鶯時躋身進屋,還領了個年約弱冠的少年人,立在門外踟躕不前,從脖子到耳後根暈了一層淺淡紅霞。
不知鶯時從哪找來的人,說對方家裡曾開過醫館,耳濡目染有幾分經驗。
房間本來就小,人一多便擁擠不堪,然而薛紛紛畢竟已為人婦,不好與異性單獨相處,是以房裡除了鶯時外,又留了傅容兩人。
這一番折騰使得薛紛紛原本梳的單螺髻鬆散,金蓮貓睛簪斜斜歪在一旁,被她順手拔了扔在一旁,單看妝容更像個深居閨閣的嬌小姐。
難怪那少年說什麼不肯進屋,形容拘謹地給薛紛紛檢視了情況,立在一旁對傅容道:“令嬡頭暈目眩乃是氣虛所至,體內陰氣積鬱,又有暈船症狀,這兩日好好調養並無大礙,只飲食不可吃大油大葷,應以清淡為主,如此兩三天便能好了。”
語畢,房間寂靜無聲,唯剩下書生的尾音迴盪,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氣氛尷尬詭異。
書生咳嗽一聲,臉色更加紅了,“可是在下哪裡說得不對?”
薛紛紛情不自禁地撲哧笑出聲來,一時間竟也不覺頭暈了,“沒有,謝謝你給我看診。若是沒事,不如留下一同用個午飯吧?”
書生沒來得及答話,便聽傅容聲音冷硬道:“你身子不舒服,下次吧。”
待對方不明就裡地出了房間,薛紛紛才趴在絳紫繡雲紋的絲絨毯子上,清脆笑聲不斷,連帶著肩膀也不由自主地輕微聳動。
若不是念在她是病人份上,傅容定要將她從床上揪起來好好收拾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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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書生說的那般,第三天薛紛紛暈船症狀委實好了許多,不似頭兩日抱著銅盂吐個不休,好端端的一張明媚水嫩小臉,硬生生折騰成了菜色,讓人看了都心疼。
後兩天總算恢復了點活力,吃飯飲食如常,這才算補回來一些氣色。
幾日下來飯飯跟廚房裡的人關係相處融洽,小灶開的不遺餘力,恨不得能一天將薛紛紛養得瑩潤白胖……眼看著沒幾天就到粵東了,若是讓平南王瞧見小姐這病怏怏的模樣,她鐵定沒有好果子吃!
福船在徐州停靠補給,正是夕陽落山的時刻,橘紅色渲染了半個河道,丹霞似錦。飯飯與薛紛紛支會一聲,領了一名僕役下船去置備食材了,薛紛紛也想跟著下去走動,偏她暈船症狀才好,腳下虛浮,力不從心,只得在房裡歇著。
傅容跟船上大副關係處得不錯,此時兩人正在碼頭交談,不知對方提了什麼意見,便見兩道身影逐漸淡去在雲霞暮色之間。
薛紛紛百無聊賴地收回視線,甲板上船員正將漁網拖著帶往船艙,裡面的魚鮮活蹦跳,有幾條甚至掙出漁網撲騰到薛紛紛腳邊。她嚇一大跳,手腳僵硬後退數步,猝不及防撞到身後一人,連連道歉。
對方似乎比她更懊惱歉疚,一連串的“無礙”脫口而出。
薛紛紛抬頭看去,面前翩翩少年正是前日為她看診的那位,許是斜陽暮靄的緣故,便見他面色發紅,手足無措。
第16章 河清海晏
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