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換了身天青雲紋道袍,穿雲頭履往巡撫府而去。
他身旁沒帶人,顯然高估了自己本領,沒走多遠便失了方向。尋了個人問路,卻不起作用,抬眸覷見客棧匾額上寫著幾個輝宏大字“來儀客棧”。
適逢店內夥計在門口迎客,他便上前詢問,夥計給他指了方向,“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向南拐兩道彎便是了。”
傅容答謝後正欲離開,餘光瞥見客棧二樓一道豆綠色身影,模樣很有些像薛紛紛身邊的丫鬟飯飯。因著她平日出現的不多,是以傅容不大能確定,“剛才過去的那姑娘,也是住在本店的?”
夥計循著望去,廊廡空無一人,哪有什麼姑娘痕跡?
“不知大人指的哪位?”
眼看時間無多,傅容便打消了本欲上樓探看的心思,大抵是認錯了。薛紛紛眼下正在永安城將軍府,臨行時地還賣乖討巧地說:“我就在這等將軍,哪兒也不去。”
他不免加快步伐,迫切地想處理完這邊事情,早日趕回永安城去。
巡撫府內早已有人等候,見得他來忙迎入府內,帶往正堂去。府內栽種松柏,大有直入雲霄之勢,一路青石板鋪地,園圃修葺齊整,可見經過一番精心佈置。
廳內不止有何巡撫一人,他底下八仙椅上還坐著兩人,一位是何清晏,另一位想必便是薛錦坤。他先向何巡撫客氣一禮,再與兩人分別打了招呼,“上回跟夫人一同回粵東,卻沒機會見到兄長真面目,未曾想到竟然能在蘇州府遇上。”
薛錦坤站起來笑道,“久聞傅將軍盛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兩人都是官場老手,寒暄客氣手到擒來,你來我往竟把另外兩人撂在一旁。如若不是何巡撫咳嗽一聲提醒,想必便就此跑題,忘了正事。
“不孝兒給您添了麻煩,今日特請將軍過來設席,了表感激與愧歉之情。”何巡撫站起打了個方向,“請隨我到偏廳去。”
傅容這才注意到一旁一直低垂著頭的何清晏,語帶調侃地問道:“何公子可是不適應軍營中生活,這才逃回家來的?”
話音剛落何清晏霎時紅透耳根,連連搖頭,身子不著痕跡地往薛錦坤身旁捱了挨。
薛錦坤眼中含笑,“將軍慧眼,看來我便是那罪魁禍首。”
他倒有自知之明,不止把何清晏帶了回來,順道拐帶了薛紛紛,豈不是罪魁禍首?
何巡撫在前頭低聲一咳,臉色甚是難看,接觸到傅容視線,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將軍您坐。”
傅容推辭兩下見他堅持,遂先落座,剩下三人漸次分坐。
桌上已經擺好八碟八碗,中間白釉繪芝蘭草碟子裡盛著清蒸蔥薑蒜三絲河鯰,鮮香味撲入鼻息,令人食慾大開。然而自從得知薛紛紛不吃魚後,傅容也大約兩三個月未碰,眼下覷見不由得想起薛紛紛來。他夾了一筷子魚肉送入口中,果然鮮嫩入味,讚不絕口。
然而這頓飯註定了吃的不會清淨,沒等何巡撫開口,薛錦坤已經停箸一本正經地道:“今日趁著傅將軍在場,我有一事要向何巡撫懇求。”
偏何巡撫充耳不聞,全然沒聽到的模樣,“將軍,清晏此次擅離職守,我本想嚴加懲戒一頓。不過他既然已經交給了您,便全權由您處置,今次邀您前來也是有其中原因。還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待會兒將他一道帶回河務處,或許能看著幫上些忙。”
傅容一笑,調笑之中有幾分無可奈何,“河務這事歸陸大人管,我不出幾日便要回永安城。況且不如何巡撫說的輕巧,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看相較於這些體力活,何公子更適合翻閱書卷,這種事情強求不來。”
一席話將何巡撫堵得啞口無言,正因為他說的在理,才更加無法爭辯。
薛錦坤低頭轉了轉面前墨彩小茶杯,嘴角翹起一抹笑意。
*
何巡撫未能達成想要結果,除了開場那幾句便再沒說過其他,倒是薛錦坤與傅容十分談得來。兩人一見如故,話匣子開啟滔滔不絕,旁人連插話的餘地也無。
不知不覺已經開始推杯換盞,意興正酣,忽有家僕來報,走到何巡撫身邊低聲道:“老爺,府門口來了個女捕快,聲稱要找傅將軍。”
他雖放低了聲音,但在場幾人均能聽到,薛錦坤好整以暇地睇向傅容。
便見後者動作一頓,臉色明顯僵硬不少,眉心擰成一個疙瘩。
陸井沛跟他的事連薛錦坤這個才來幾天的外客都知曉,更別提何巡撫了,他笑容意味深長,曖昧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