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把酒葫蘆遞過去,然後說了句走走。
程雨聲有些納悶,接過酒葫蘆之後心想之前您老人家便喝了這麼些酒,這酒葫蘆能有多大,還剩下多少?
老人似乎是看透了程雨聲的想法,笑道:“老夫這酒葫蘆,豈是凡物,只怕是一般的朝暮境修士都沒資格拿著老夫這種品階的法器,這酒葫蘆足以儲存萬斤美酒,可重量卻不足一斤,你說有沒有意思?”
老人有許多未盡之語,比如為了這個酒葫蘆,他曾深入北方妖土,斬殺了一尊登樓境的妖修,只是為了一截角,比如為了釀造這萬斤美酒,他花費了整整二十多年時間。
愛酒到了他這個地步,只怕是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
老人敢如此作為,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有一刀在腰間,便膽氣十足嗎?
這個世道,有劍仙朝青秋殺力世間無雙,讓人驚懼,也有三教聖人高坐雲端受無數修士尊敬,可就是他們這些野修,即便是再出什麼天才人物,用刀天底下第一也好,用槍天底下第一也好,只要不曾登臨最後的滄海境。
都不足以為人稱道。
老人見人間風雨,不止百年,自然不會對此再生出什麼憤懣之心來。
世道如此,一人之力難違。
程雨聲和老人並肩走了很長一段距離,見師伯沒有要開口的打算,便一路偷摸著喝了好些酒。
直到老人伸手拿過酒葫蘆,重新把他別在腰間。
程雨聲想了想,才貌似很多餘的說了一句話,“師父死了。”
“我沒幫師父報仇。”
老人笑了,“那人是個春秋境,你如何報?”
“活著不難,難得是帶著愧疚活著,可此事你不用愧疚,只須捫心自問有沒有用心練刀即可。”
程雨聲眼神黯然,便是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師父。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淡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雖說這句話很有道理,只不過他既然是老夫的師弟,被人殺了,自然有老夫出手報仇,一個春秋境,不過是一刀的事情,並無難度。”
老人說的輕描淡寫,可程雨聲卻是心中驚濤駭浪。
春秋境,一刀的事情。
那自己的這位師伯難不成真是登樓境的修士?
修士九境,可唯有登樓,才可觀滄海!
什麼時候除了林紅燭之外,山河中的野修又多了一位登樓?
老人才把酒葫蘆掛在腰間,就這麼一句話之後,便又取回來,喝了一口。
程雨聲想著這樣下去,您老這萬斤美酒只怕都喝不了多久。
老人喝了口酒,平靜說道:“老夫與你師父師出同門,師父不是什麼有名的人物,終其一生也不過一個太清境,你師父資質也一般,唯獨老夫,獨自前行,走到了如今的登樓境。”
程雨聲聽到登樓境三個字,心想果然如此。
老人又喝了口酒,繼續說道:“老夫的登樓境和世間其他的登樓境不一樣,算是和劍士一脈有些關係,老夫也並非只是一輩子便只能在此境逗留了,只是老夫走過了山河,走過了妖土,去了佛土,也不曾抓到半分東西,這才想著回到洛陽城。”
“你只怕也想不到,老夫本來就是個洛陽人。”
老人轉過頭看了一眼程雨聲,笑道:“老夫並未收過徒弟,以後這一身本事,只看你能繼承幾分。”
有一個登樓境的師長教導該是多麼有幸的一件事,要知道,即便是李小雪,教導她練劍的李昌谷也不過是半隻腳邁進春秋的劍士而已。
程雨聲想了想,輕聲問道:“師伯準備在洛陽城待多久?”
老人喝著酒,笑道:“最少五十年,至於五十年後,會不會想著再到處去走走,也說不準,不過怕是難了,師伯這輩子去了太多地方,除去劍山沒去過,沉斜山不屑去,其餘地方還真是一處不剩。”
百年光陰都用來四處遊歷了,自然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個夠。
程雨聲陪著老人走過一段長街,又問道:“師父說您老人家用刀天底下第一,世間無雙,假不假?”
老人喝了口酒,笑道:“若是單說用刀,自然不假。”
見老人一直酒不離口,程雨聲不由得關懷道:“酒喝太多,還是傷身,師伯少喝些。”
老人罕見的一臉鄭重的說道:“喝得萬斤酒,便有膽氣殺得天上人!”
天上有人,雲端高坐的便是一位位聖人。
程雨聲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