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是怎麼想的,說實話。”盧智的語調很是冷靜,卻帶著少見的威嚴。
遺玉抬眼偷瞄了他一下,但見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從親切和藹的大哥變成了“嚴父”狀態,縮了下脖子,喃喃道:“可是他都要納紀了,我、我不想同人共侍一夫。”
她這話聽著是沒什麼毛病,盧智卻暗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又問道:“那你是說,若他沒有納紀,你便想答應了?”
“我……”遺玉瞄見他額頭上漸顯的青筋,不由怯懦,更是滿心無奈,她想答應?李泰那廝可是明擺著說了,人不在意她的想法,言下之意,不管她是答應不答應,人都沒差。
“你喜歡他?”盧智見她支吾,便緊跟著問道。
“啊?”遺玉一怔,被他點破了心事,兩頰快速染紅。
不用她回答,盧智已經從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眼見最糟糕的預感已經成了真,他卻控制住了脾氣,伸出手來,越過窄窄的茶案,在她肩頭輕拍了一下,哄道:“魏王那樣的男子,是易讓女子傾慕,但你年紀還小,怎能辨別清楚什麼是男女之情,該是一時的迷戀罷了,別擔心,你日後少同他接觸,漸漸也就會忘了,聽大哥的,好嗎?”
兄妹多年,他猜得了她,她自然也猜得了他,若是順勢應下,便是就此揭過,可這樣一來,日後她怕再沒勇氣向她坦誠。
“……不像是喜歡大哥那樣,也不是喜歡小鳳姐或是小虎那樣,我喜歡同他待在一處,就算是隻看看書,兩個人不說話也是好的。我知道他要納妃,還會生氣、會難過,大哥,你該知道我雖年紀小,心思卻早熟——我是真的喜歡他。”心一橫,遺玉緩緩道。
饒是盧智定力和修養都是上上乘,聽了這話後,落在她肩頭的手掌慢慢收了回來,冷哼一聲,眯起了一雙眼睛,嘴上也不再留情:
“你是痴傻了麼!李泰是有什麼心思的人,你還不知道嗎!枉我講了那麼多局勢同你聽,你卻在這上頭分不清楚!好,我今日便讓你醒醒——講些大逆不道的,你若嫁給他,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日後他爭到了那個位置,你跟著他享盡榮華,卻也要同這天下的女人爭一個男人!二則,他日後若是敗了,運氣好的話,新皇大度,你們或許還能留條小命,但也要背上一世罵名,就像是那安王一系!”
遺玉被他一句句話戳在胸口上,這些事情是她早就預想到的,可從另外一個人口中說出來,卻是那般刺耳。她沒有忘記,歷史上的李泰,便是敗了,一身榮恩盡散,被隔離在了僻縣,最終年不過四十,便客死在他鄉。
盧智一番犀利的言辭講罷,氣息半點都不帶亂的,眼神變幻,聲音又趨平靜,“遠的不說,你剛才說你不願同人共侍一夫,那你可知道,中午宴上,我是聽見了什麼?”
“什麼?”遺玉隱有感覺不會是什麼好事,可真聽他說了出來,臉上的紅色立刻退去。
“禮部的周大人在酒宴上說,昨日他們才到東方大人家宣了詔,指了那位明珠小姐為魏王側室,擇日完婚。”
見她神情黯下,盧智趁熱打鐵,河道:“魏王說要同你訂親,可是有說,是娶是納?”
娶,便是大,納,則為小。
“……他沒說。”遺玉澀聲道,可在心裡卻有了答案。
盧智輕嘆一聲,道:
“小玉,不是大哥輕看你,魏王應是真對你有幾分喜歡在,不然也不會有同你訂親的打算,只是,依著咱們盧家現在的情況,祖父去世,承爵的是大伯,二伯只有個四品的閒職在身,實在不夠看,咱們這些沒有父輩的子侄親戚更不用提了。你就是嫁過去,也就是一門側室,而照著魏王那份心氣,早晚要娶一名有助力的正妃,說的難聽些,那些側妃的名頭是好聽,但在府裡的地位,同妾又有多大的差別。你要知道,魏王妃才是魏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伴他左右的女子,他們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最後一句話,就好像是一記鐵錘砸在了遺玉的心口,連日來的苦悶竟被一語拆破。事情已經再明擺著不過,她若嫁人,便要當那個唯一,這樣她才有信心全心地去為那個人,可是李泰的立場,卻註定她佔不了那個唯一的位置,便無法一心待他,又何談改變什麼。既然註定當不了那個唯一,她還在糾結個什麼勁兒!
“唉,言盡於此,你再好好想想吧,是要像祖父祖母那樣相依相伴一輩子,還是要——”
“你不用說了,”遺玉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一抹臉,兩隻泛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盧智,“我又不是痴傻了,才不要當人家的小!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