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跟了過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包括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去趕走他。我忽然想起那個春天,他晚上出去做家教,回來的時候車子栽進被偷了井蓋的下水道,磕得眉心縫針鼻樑骨折,然後不願讓我看到……
那時候我是那麼幸福地想過:男也為悅己者容啊!
那時候我還那麼幸福地想過:可他到底還是拗不過我,陪我去看電影了!
那時候,是第一次發現他也是在乎我的……
我想不下去了。我猛地收住腳步,回頭對他下了逐客令:“別再跟著我了!我說了我們已經不可能了,難道還不夠清楚?我已經結婚了,我已經嫁給別人了,我已經忘了你了,我早就不愛你了!倒是你,你怎麼可能還沒忘了我?你不是很厭惡我憎恨我嗎?你不是有道德潔癖嗎?當初我是你女朋友你都不會主動,現在我可是有夫之婦,你那偉大的道德感都到哪裡去了?”
蕭然蒼白著臉,眼袋浮了出來,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他目光虛弱地望著我,那神情便更像是乞憐——那是一種根本不可能在蕭然臉上出現的情緒:“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他苦笑一下:“老實說,我不是沒有試過,和別人,和我心目中真正的好女孩……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你就像是一杯濃咖啡,或是一杯烈酒,嘗過了之後,再換成誰就都淡了,沒有味道,沒有感覺。”
他低頭揉了一把臉:“我的道德感?你本來就是我的,嬈嬈,你本來就該是我的!你是被無恥之徒用最下流的方法搶走的,我現在再做什麼都不可能比他更卑劣!我那偉大的道德感?呵!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恨我自己那偉大的道德感,多少個夜晚我想你想得恨透了自己,對著鏡子抽了自己多少耳光……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從那件事情一出、從我跟你分手、從我還沒開始後悔跟你分手的時候就已經後悔——我後悔為什麼不早點要了你!如果在那件事情之前我已經要了你,如果我們常常……在一起,即使肖蔚洋那樣橫插一腳,我們也不會知道,我們根本不會知道那個孩子不是我的……那麼我們就不會分手,那麼那個等不到畢業就迫不及待地娶回你的人就會是我!如果是那樣,那該多好、那該多好……”
我猛地背轉過身體,不願讓他看到我淚流滿面的樣子。
原來這就是命運的臉龐嗎?那麼,要我付出什麼去交換,才能得到重來一次的機會——重來一次,不管重來什麼都好,只要不要讓我看見這樣的命運,不要讓我看見這命運殘忍而冷酷得令人髮指的臉龐!
我想要好好說話的,卻抑制不住一張嘴就破口而出的哽咽:“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後悔是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沒錯,他是用了最無恥最下流的方法來搶我,可如果你不放手,他又怎麼可能搶得走?”
這天,好不容易甩開蕭然之後,我終於得以自由自在地逛街。
然而回憶像空氣一樣從四面八方淹漫而來,無孔不入。那個五一,我非拉著蕭然陪我去趕換季大減價,可他逛不了三家店就不耐煩了,每件衣服只許我走馬觀花地看一眼,一眼沒看上就必須pass。
我急了,跺著腳生氣:“你怎麼這樣啊?這樣我根本就買不到衣服!”
他看不出這有什麼問題:“那不正好?你根本就不缺衣服,純粹浪費錢!”
“你這人怎麼連這都不懂啊!女人永遠少一件衣服一雙鞋你沒聽過嗎?”
“那你就只買一件衣服一雙鞋,給你十分鐘夠不夠?”
“怎麼可能!有沒有搞錯啊你?那樣怎麼可能買得到衣服嘛!我告訴你蕭然,女人買不到衣服就跟生不出孩子似的,能活活憋死!”
“你……你生過孩子嗎?姑娘家家的怎麼這麼粗俗!”
“本來就是嘛!我是沒生過孩子,但我遲早要生孩子啊,不信你馬上讓我生個孩子,我證明給你看!”
“……不認識你,我回學校了!”
“喂!不帶你這樣的啊,討厭啦……”
……
還有那個秋晴柔媚暖陽靜好的下午,拉他到全城最小資的一條街上散步。兩旁是擠擠挨挨的小店,當年的江南城舊址,全是類似於徽式民居的兩層小樓,一樓大多出租成店面,有些是復古的茶樓,有些是舒適的咖啡館,連賣盆栽的都和別處不同,大大敞開的原色木窗裡伸出幾根簡潔的樹枝,上面掛著玻璃吊墜,裡面是小小一抔土,不知名的植物上綻著嫩嫩的小綠芽,看得我邁不開腳步,恨不得馬上有自己的小家,馬上可以把這麼可愛的小東西買回去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