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雨。
後來每到冬季的雨天她就發愁了。
冬季的雨天,她總是窩在小閣樓裡,一遍遍地聽著同一首歌: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什麼流浪?
為了我夢中的橄欖樹,
流浪在遠方。
這首歌讓她想起一個人,她不能聽這支歌的,一聽就想掉淚。
天在下雨,她心在下雨。
房間是黴的,她的心是黴的。
還有什麼更能讓一個女人的心誨暗長黴?
可她又不能不聽這首歌,下雨天的時候,她想掉淚得時候。
夢中的橄欖樹,流浪的夢。
心事
秦夢南常常作夢。
在小閣樓裡作夢,在畫裡作夢,在夢裡作夢。
開始時夢裡還有他。
後來夢中的影像漸漸模糊了。
出國的時候她要他送她一張照片,他說:
「不用帶我的照片了,妳把我記在這裡就行了。」他指著自己的腦袋。
「那你呢?你會把我放在這裡嗎?」她指著自己的心。
他沒回答。
他不想給承諾,他也給不起承諾。守不住承諾是負心,亂給承諾是濫情,兩者都會害人的。
他們約在一家西餐廳吃飯,算是他給她餞行。餐桌上點著燭光,小小的火苗跳動著她望著他,眼底映著火苗的光。
她問:
「你會給我寫信嗎?你會來巴黎看我嗎?」
「妳結婚的時候我送妳一件雕塑。」他說。
她的眼底湧上了淚,他總是這樣,不說讓她死心的話,可總是讓她傷心。她在心底一點一滴把他放了進去,整顆心放滿了,溢到眼底了,他還是不說一句溫柔的謊話。
他臉上的線條很深刻,像他的雕塑一般深刻。
他學雕塑,她學畫畢業展的時候,他的雕塑就展在她的畫前方,那是個很不成功的畢業展,場面冷冷清地。會場上擺著幾個小花籃,還是畢業班的同學用最後剩下的班費去買的。
她在會場上悶極了,自嘔心瀝血的畫,最終也沒幾個人肯花點時間進來看,僅僅只是看一眼也好。
「堅持藝術很苦的,我也許堅持不了。」他說:
「等妳回來,開個成功的畫展,我一定給妳送個大花籃。」
這個夢她作過的
一個成功的畫展,一夜間功成名就,是多少個學畫的人最終的夢。
她在小閣樓裡作夢,在畫裡作夢,可是現實融不進夢裡,醒來後面對的還是一屋子滄桑。
明天該交房租了,天氣卻壞成這樣?
用畫去抵房租,房東收不收?
堅持藝術很苦的。
出國後一年內只收到他三封信,一個季一封信都填不滿,字裡行間是失望,是怨氣,是對現實的不滿意。
畢業後他舉辦過一個個展,結果和畢業展一樣淒涼,個展結束之後他就改行了。
回信時,她寫過一句:
「我很好。我還在堅持,別掛心。。。。。」
突然信就寫不下去了。
掛心?掛哪個心?他的心裡可從來就模沒有她。
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接著是熱熱鬧鬧的夏日。
夏天的巴黎洶湧著人潮,都是觀光客,巴黎人全躲到鄉下去了,她不是巴黎人,也不是觀光客。
那算什麼?
過客?只是一名不知歸期的過客?
畫界裡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沒沒無聞的女畫家來到巴黎苦熬,四處推銷她的畫,總是乏人問津。眼見生活已經到山窮水盡了。她靈機一動,收起了露天作畫的小板凳,丟開了畫架和畫板,穿上了巴黎最時髦的服裝,搽上胭脂,塗上唇膏,耳際再噴上巴黎香水。
巴黎春季服裝展銷會登場了,首場展覽秀,邀請的是貴賓名流,憑邀請卡入場。
她守在會場入口,問著一個個單身赴會的男人:
「你可以帶我入場嗎?」
突然間,她成了巴黎上流社會各種社交活動的嘉賓。
她想盡辦法結交名流,日日穿梭在這些社交場合。
再一個春天來臨時,巴黎的報紙上有這麼一篇報導,介紹了這位女畫家的巴黎生活和創作,文章裡少不了提及她的上流社交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