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恭喜妳要出國深造了。對不起,姊什麼也不能給妳,姊什麼也沒有了。 ;」
秦夢南望著姊姊,心頭份外難受。她記起了姊姊的日記和她的夢,那樣的夢她也做過的,她也希望她有一天能脫離這個環境,這個家,她選擇的方式和姊姊不同,她靠自己,一切都靠自己。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她就去打工了,她省下每一分每一毫的錢去買畫紙,去學畫,她成日畫呀,畫呀,拼命地念書考學校。繪畫是她的夢,她進了藝術系,白天上課,晚上打工,自個攢積學費,自個實現出國的夢。
巴黎是一道分水嶺,隔開她的過去和未來。
夢在想像之中流浪,她想,巴黎會改變她的命運的。
之三 夢中的橄欖樹
下雨的時候,秦夢南總是發愁。
她蝸居在小小的閣樓上,聽著簷上近在咫尺滴答作響的雨聲,雨絲從房裡唯一一汕小小的窗戶飛進來,潮潮黴黴地,黴濕味將房裡佈滿了。
那股沒味爬上了她的畫,粘上她的被,然後從鼻裡鑽入,爬上了她的心。
她喜歡夏天,偏是巴黎冬季特長,,空氣中凝著薄冰的氣味,那冷卻是自心底發起。冬天裡,她這屋子不生暖氣是不行的。
她這簡陋的閣樓裡連個電暖爐也洠в校��揮幸恢恍⌒〉臒獁L扇,一到冬天她就將這只風扇對著被窩呼呼地吹著。
等被窩裡吹滿了熱風了,她就鑽進被窩裡,然後關掉電風扇。
風扇可不能開一整夜,房裡的燈也不能點太亮,電費得省著。
她房裡只有一盞小小的二十五竹瓦特的檯燈,亮度剛好夠她躺在被窩裡看書和寫日記。
她美天記日記,可她的日記寫法跟別人不一樣。
總是沒頭沒尾,只有斷章殘句,像一尾被掐頭去尾的蝦。
那筆法類似人家記流水帳,幾時幾分作什麼事,不小心撿到她日記的人準會以為那是一本行事曆。
人家的行事曆是用來排約會訂日期的。
按著行事曆的條例辦事。
她卻恰洽相反過來。
她總是等這日過完了才&;amp;amp;#8203;開始寫她的行事例。
幾時幾分去辦居留挨白眼了,幾時幾分路上有個小混混過來搭訕了,幾時幾分坐在歌劇院廉價座位的最末排,看一齣只能看到半邊舞臺的劇碼了。
ㄊ她的日記每天總會有幾件事發生,讓她偶而翻起來會記得這一天。
有時候一天過得混了,啥事也洠У糜洠��桶堰@天認識的人名和地址放進那一頁。
那日記本成了她過完一日的行事回憶,也成了她的地址簿。
幾年下來,她在巴黎認得的人都密密麻麻被登入這個本子裡,卻洠б粋€人的名字被她用心記住。
她不留手機號碼給人的,紙留她的地址。
日子混著過,家搬了又搬,愈搬愈小,住公寓時還有自己一個信箱,那時剛到巴黎,捨得擦錢住好房子,可是心很空,老等遠方的信。
郵差一天只送一趟信,她卻總堅持著早晚檢視一次。
早也盼,晚也盼,一個月裡也盼不來一封信。
她等不及了,寫了信回去問,問人家為什麼麼不給她寫信。
回信姍姍來遲了,還是一貫卑不慚的口氣。
「我忙呀!」他說。
那「忙」的理由,冠冕堂皇地澆息她熾烈燃燒的愛情了。
他的信唷開始便來得少,冬天來了以後,她的信箱更是空得可憐,她後來也不去檢視了。
後來搬到小房間,還給他去了逼封信,告訴他她搬家了。
那小房間沒有自己的信箱,是和一整個樓層的其他留學生共用一個信箱。
她偶爾還去看一看都是別人的信。
她再一次搬家,搬到這間小閣樓來,連信箱也沒有了。
她的信總是被郵差順手塞在一個信件認領箱裡。
有時她的信倒先被別人認領去了,都是些不擇手段的集郵狂,撕掉信封右上角的郵票,再把殘破的信丟回來。
她認領過幾封這樣的信,其中一封是紅色的,上頭的「囍」字被撕掉了半邊。
她看了那信封,認出了他的筆跡,索性連那僅餘的半邊喜自也撕掉了。
那一天是下雨天,她記得。
她在日記本上寫著:
收到信,半個喜。
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