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野獸的腸道,骯髒而狹窄。短靴踏到了平地之上,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陳腐的氣味,昏沉的橘黃色燈光將這個六邊形地下空間籠罩。
擠滿了硬皮書的書架足有兩人高,把六面牆壁全部佔滿,六張實驗桌在房間的中央擺成核鐵一樣的六邊形,大大小小的試瓶蒙著灰塵和蛛網,散亂堆放。
她在其中一張實驗桌前站定,從白色漆皮的手提包裡取出五塊血腥氣仍未散去的核鐵,依次放在桌面上。
乾澀的男聲在房間中響起,而她也用冰冷而機械的聲音一一作出應答。
“手中有,”
“手槍。”
“心中有,”
“花束。”
“唇上,”
“是烈酒。”
“背上,”
“是人生。”
吱呀的一聲,她所面向的一個書架被推開了一道縫,那背後竟是一扇門。
“你該滿意了?”少女自始至終都低垂著頭,額髮的陰影蓋住了半張臉,“菅原。”
有些發皺的皮鞋踩著和短靴完全不同的音調,繞過圍成六邊形的桌子,停在了她的身邊。
“我當然滿意,真不愧是我的‘同志’,櫻花。”那個乾澀的聲音讚歎著,還鼓了兩下掌,“不過,這種語氣又是怎麼回事?”
暗黃色的手指擦過少女的臉頰,留下的觸感冰冷而粗糙,“不用擔心,現在力量不是已經掌握在我們手上了嗎?”
“這一次,我們的願望,一定,都能實現。”
少女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兩下,堵在喉嚨裡的話終於要衝口而出:“那,那根本就……”
砰砰,她的話被一陣拍門聲打斷。那隻暗黃色的手頓了一下,猛地一把捏住了少女的下巴。
“櫻花……”讓他聲音顫抖的,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某種扭曲的祈求。
“不是我!”早坂櫻花猛力揮開他的手,踉蹌地後退了幾步,抬起的臉上那困獸一般的眼神讓他失神了一瞬。
拍門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而且力道明顯在加重。他面對著少女緩緩地退了兩步,才轉身,一手按住上衣口袋中的核鐵,走進通向出口的樓梯。
夜風捲著樓道里的灰塵衝到臉上,真冷啊,他望著那扇鐵欄似的門,焦躁地扯了扯衣領。
拼命地拍著門的只是一個女孩。
“救救我!”
遍身泥垢的女孩瑟縮著四肢,發黃的短髮糊在臉上。彷彿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因恐懼和恨意而瞪圓的雙眼用盡全力地鎖定了鐵門後的陌生人。
空氣裡有股潮溼的氣味,怕是快要下雨了。
他開啟了門,在包圍過來的四個彪悍的身影之中蹲下,向女孩伸出了手。
“歡迎……”
不曾模糊的記憶中,那個被細雨籠罩的清晨,他也曾這樣向另一個女孩伸出了手,伸出了他剛殺死了一名“同伴”的手。血的腥氣和泥土的腥氣混雜在一起,徒然地填補著他空洞麻木的胸口。
“歡迎,櫻花……”
片羽
“啊啊,四人……嗎?”
風暮站在球形的屋頂上,收入眼底的景色很不錯,深淺不一的綠色層層疊疊,腰帶一般的白水從遠處的山丘上垂下。被他們擅自佔用的這棟別墅大概不會便宜到哪兒去。
烏爾奇奧拉與她並肩而立,他不需要立足之處,就那樣悠然地站立在空氣之中。
如此一來,赫映和君麻呂身邊就不再有保護者了,但他們似乎毫不在意。
“問一個問題。”烏爾奇奧拉動動嘴唇。
向來寡言的同伴忽然主動搭話,風暮顯得有些意外:“嗯?”
“我和伊斯雷一樣,是‘界王’一方的人。”
風暮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打著哈哈回答:“嗯對啊,但你比他看起來順眼多啦!”
烏爾奇奧拉仍然沉默,等待著真正的答案。
“……好吧,”風暮嘆氣,擺正了表情,“首先,我的確看他不爽,其次,我很無聊。”
烏爾奇奧拉:“……”
“再次,從無數的枝之界中被選出的界王和部屬們,無論走到了哪裡,身上都必定帶著原來世界的烙印,因為他們最基本最深處的東西都來自那個本源之地。一定程度上,怎樣的世界走出怎樣的人。”
“所以,這可不是偏見哦,只是合理的懷疑而已。還有,我懷疑的只是‘伊斯雷’這個人,而不是界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