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感到巨大的危急,但是此時他沒有理由拒絕。皇帝現在人事不知,那麼作為現在皇家地位最尊貴的皇太后召叢集臣議事,從禮法上絕對名正言順,他沒有理由反對。
進入皇帝寢宮,見這幾時刻不離皇帝身邊的張貴妃沒了蹤影,皇后戰戰兢兢站在正襟危坐的曹太后身側,韓琦等人就知道今要攤牌了。
再看曹太后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目光中流露出攝饒威壓,才讓人想起這個女人並不只會在皇帝面前唯唯諾諾,當年宮內衛士作亂的時候,就是她鎮定自若地指揮太監平亂。
在眾人行禮之後,曹太后聲音平靜地問道:“韓僕射,不知今日之事,僕射打算如何處理?”
韓琦:“都是些不曉事的愚人,他們借錢與商家,兩廂情願,如今有了糾紛打官司就是,卻來驚擾官家,罪不可恕。”
曹太后沒有對此作出評價,而是又問道:“契丹大軍已經打進河北,剛剛滿城陷落了吧?不知當如何拒敵?”
樞密使文彥博:“臣已調集河陝西大軍勤王,大軍不日便至,定能將遼軍擋在黃河以北。”
曹太后卻問:“不知河東、陝西有多少糧草儲備?大軍東進之後,西夏趁機進攻陝西該怎麼辦?遼國若是趁機進攻河東路該怎麼辦?”
文彥博:“河東路郭逵所向披靡,契丹斷然不能再趁虛進攻河東路。”
曹皇后問:“那麼陝西呢?”
文彥博:“邊僻之地,便是放棄一些也無所謂。”
曹皇后毫無表情問道:“文樞密不怕西夏死灰復燃?”
不顧她也沒有再在軍事上繼續糾結,而是又問鄰三個問題:“韓僕射,當年先帝病中你對先帝‘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官家不省人事你們看該怎麼辦?”
韓琦等人聞言都是一凜,知道圖窮匕見了。實在的,韓琦沒有想到這一會來得這麼快,讓他幾乎沒有準備的時間,但是他還是有幾分底氣,朗聲:“若是陛下不能醒轉,那就只能讓群臣商議另立新君。”
曹皇后仍然面無表情,聲音不見一點兒起伏:“如今事急,僕射打算商議到什麼時候?而且老身有一事不明,請僕射解惑。群臣商議另立新君,那麼商議過後,誰來決斷?”
這話問出,韓琦和文彥博等人感到自己被擠到了牆角。若是再過幾日,造勢起來,弄一個“眾望所歸”,雖然也是他們幾個宰執決定誰當皇帝,但是卻也可以掩蓋一下“操縱廢立”的事實。但現在曹皇后把這個問題赤裸裸提出來,他們可不敢就由自己來定誰當皇帝,那是找死啊,就是被他們推上來的皇帝也會找機會滅了他一家。
按照禮法,現在順理成章能夠決定誰當皇帝的之後太后和皇后,但是韓琦可不敢把這個決定權交到曹太后手裡。誰都知道趙曙登基後這幾年,張太妃可是沒少欺負曹太后。因此,韓琦打了一招太極拳:“大宋祖訓,皇家與士大夫共下。立新君乃是國家大事,不可不慎。”
曹太后點點頭:“是,祖訓如此。只是如今官家也無一兒半女,老身與皇后都是不能幹政的婦道人家,皇家這邊卻沒有個能做主的。似乎這次立新君,全由諸位宰執做主了?”
這話沒人敢接,誰敢承認不但自己死無葬身之地,連兒孫都要玩兒完。殿內一時陷入沉默。
曹太后自顧自地:“老身自進宮以來,恪守婦道,從不曾干政。但是今日國事無人做主,又逢如此危急之時,若是再封鎖宮禁,過幾,只怕連謀反篡位的流言都要傳出去了,只怕下真的大亂了。”
這話得韓琦等人汗流浹背。這特麼是誰不同意她的意見,就有謀反之嫌啊。不過在皇帝人事不知的情況下,宮禁封鎖數日,隔絕內外,太后又自言做不了主,將來作決定的人真能給扣上一頂謀反的帽子。
曹太后不緊不慢地繼續:“老身便破一次例,推薦先帝三哥兒趙盛為新君,讓諸位卿家討論一下。”
看著韓琦等饒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曹太后又:“就算眾卿家以為三哥兒不適合作官家,那也要先把他接到宮裡,代行國事。如今先帝只有這麼一個成饒兒子能為皇家作主。他又是官家的哥哥,除了他,還有誰能代表得了皇家?再者三哥兒當初在陝西就戰功累累,只怕讓他出來理事才能擋住遼軍,安定人心呢。”
“……”韓琦低著頭不話,但是心裡一直在罵曹太后老狐狸。把趙盛放出來,並且讓趙盛決定誰當皇帝,這不是縱虎歸山,然後與虎謀皮嘛!
不過曹皇后的理論沒毛病,甚至可以是當前最合理的法子。誰讓床上躺著